《月半明时》甄藏

4、第四章

　　颜勖筹谋的下一顿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到了国庆。而周霜锦早就买齐东西回了家。

　　冯兆宇打电话来问他追女生的进展时，电话里虽然听不出他的情绪，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进展的那一小步早已赶不上他日思夜想的程度。

　　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候，这份感情在自己心里播种发芽，折腾着自己翻来覆去，可终究也只是关于他自己。

　　自大三偶然的一天，从周霜锦身旁经过之后，他就时常想起她。

　　可那一面之后他有三个月都没再见过她。直到那年圣诞，已脱单好一段时间的冯兆宇邀请他女朋友宿舍吃饭，他们一起从教学楼里出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周霜锦，她靠在一个女孩儿身边，咖啡色的帽子军绿色的羽绒服，她把自己包的像个粽子。

　　冯兆宇走过去拉过她靠着的女孩儿，然后一行五个人走在种满了梧桐树的路上。颜勖说不上为什么，也讲不出她哪里出众，可他就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那天他跟着他们去了餐厅，在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假装不期然遇见，冯兆宇介绍他的时候她在低着头看手机，他模模糊糊的看着似是一张照片，他当时还以为是她喜欢的明星，后来才知道照片上的人她暗恋了三年。

　　冯兆宇请过那一顿饭之后，也会时不时的聊起他女朋友宿舍的事情。因为听得多了，大家也都差不多知道了汪洋她们宿舍。颜勖借着这个广泛熟悉的程度，偶尔装作无意的问一句周霜锦，冯兆宇从来没怀疑过，其他人也从来没怀疑过。

　　她内向，胆小，爱紧张，一着急就爱红耳朵，这些都是在跟汪洋吃过几次饭之后，从汪洋有一句没一句的话里听见的。

　　颜勖觉得自己跟疯了一般的想着周霜锦，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变态，这么悄无声音的关注她，就像是一个偷窥狂。

　　终于，光是听已经无法让他平静，他打着自己感兴趣的幌子，从汪洋那里拿到了她们的课程表，一有时间他就去旁听，可所有的旁听都在画她的背影侧影。

　　但是这些，她从来不知道，别人也从来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在这份感情里自我煎熬。

　　汪洋说曾经有人向周霜锦表白，她拒绝了并且从那以后，见到那个表白过的人就绕道走。颜勖害怕她看见自己也绕道走，所以他不敢轻易上前，他总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大三最后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班里很多男生都因为自己还是单身嗷嗷叫，他们专业女生本就不算多，且还大多有主，颜勖想了想最后跟冯兆宇说可以跟汪洋他们院联谊，男生大院和女生大院，理科专业和文科专业，从哪个角度都让人觉得相配，冯兆宇一听这事靠谱，转头还笑着问他是不是看上了文院哪个师妹。

　　两个院联谊了，但是周霜锦没来，汪洋说来了一个周霜锦看一眼就红耳朵的男生，那一刻颜勖知道，或许这段一个人开始一个人追寻的感情，也要一个人结束了。

　　谁都不知道我曾经那么炙热的追寻过你，包括我爱着的那个你。

　　联谊之后，周霜锦结束了单身，听说那个男生是她高中同学，她暗恋他三年。颜勖听着冯兆宇这么说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递交了出国申请。

　　自那以后他再没见过她，在那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他。

　　他们的故事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

　　他们的故事从来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颜勖重重的喘了口气，过去的事情让他觉得压的心口疼，对于爱情这件事情他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没信心。

　　直到十月二号冯兆宇来他家蹭饭，他整个人都还是处在低气压中心。

　　冯兆宇调侃他，这是27年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失败，他缄默不语。

　　“大好假期，不正好可以约她出去旅个游？”

　　“她回家了。”

　　冯兆宇摇了摇头，“难怪不得你一脸怨妇的表情。”

　　颜勖不理他，可他越不理，冯兆宇越有话，“那就去找她呗，你这相思病都害成这个模样了，再不解估计就没得治了。”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她，他只是怕自己突然出现会吓着她。

　　“怎么，怕吓着她啊？”

　　颜勖点点头。

　　“我说你喜欢的这女孩儿，胆子怎么跟耗子似的……”

　　冯兆宇还没说完，就挨了颜勖一记眼刀。

　　“好吧，我说她怎么胆小的跟周霜锦似的……”

　　这回没有眼刀，只有长久的沉默，这沉默让冯兆宇体会出了点不寻常的味道。

　　“我说，你喜欢的不会就是周霜锦吧？”

　　颜勖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他，“不可以？”

　　冯兆宇盘起腿坐在沙发上，左手摩挲着下巴微眯着眼看着他，“你是不是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

　　颜勖不答，只盯着手里的咖啡，时不时的喝一口苦的让人清醒。

　　“难怪不得，你那时候时不时的问她呢，还说对她们专业课感兴趣，我说你这是对周霜锦感兴趣吧啊？”

　　颜勖始终不答，完全没有被人猜中心事的慌乱，他突然觉得坦荡直白一点也好，比喜欢了一场最后谁都不知道要好。

　　“还有，那次联谊，你是不是为了她？”

　　“你还记得大三开学没多久，我跟贾峻他们做合力公司的研究吗？”

　　突来的这么一问，要是别人肯定会怀疑颜勖转移话题，可冯兆宇和他认识五六年了，深知他的脾性。

　　这是要从头说到尾的节奏啊。

　　“记得，那时你们天天两头跑，有段时间滨江路大改修，你们只能天天骑单车。”

　　“就是那段时间，那天我车坏了坐在贾峻车回来的，回来的路上很远就看着她一个人在路上踱步，就好像小学生在跳格子。她背着个黑色的书包，穿着条深蓝色长裙编了个麻花辫，一蹦一跳的跟个兔子似的。”

　　冯兆宇没想到，颜勖居然能将第一次见面记得这么清楚，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居然这么早。

　　“我们从她身边过的时候正好起风，她慌张的抬起头笑了笑。”

　　这也不是多么戏剧和深刻的见面，却能让颜勖执着这么多年。

　　冯兆宇不太理解，可颜勖这个人本身就是个认真的可怕的人。

　　颜勖没再继续说，之后的事情冯兆宇已经猜的差不多。

　　“没想到，你居然藏的这么深，难怪不得她不知道你喜欢她，你这种方法就是我这样自作多情的人都不会觉得你看会我。”

　　“放心，我不会自甘堕落的看上你。”

　　“我说，你这还没过河呢就想拆桥啊？”

　　一杯咖啡喝完，颜勖又去续了一杯，冯兆宇看的啧啧称奇。

　　别人心情不好都是抽烟喝酒放飞自我，唯有颜勖是一杯咖啡接着一杯咖啡。

　　“你呢？和汪洋怎么样？”

　　别人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自己的难题才让人心力交瘁。

　　教颜勖的时候他倒是一套接着一套，举得出例子结合得了实际，可到了他和汪洋，所有的经验都等于零。

　　“打的电话从来没接过，等在路上从来没单独一起走过……她似乎是下了决心，要和我再也不见。”

　　“也好……”

　　冯兆宇被颜勖这声也好打击到了，他们的感情弄到今天这个局面，也确实是他自作自受。

　　可是他又不想放手，纵然曾经错了他也还要是拼了现在给她一个以后的。

　　可现在难得是，她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去让他实现以后。

　　两个为爱困惑的男人各自苦闷，终究还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对策。

　　爱情啊，在它面前再强大的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冯兆宇没留着吃晚饭，他还打算着去求汪洋见自己一面，走的时候他顺带告诉了颜勖一个听来的事情。

　　周霜锦宿舍似乎在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这个据说来得直接后果就是，颜勖一夜都睡得不安慰，这种无力感让他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梦一醒，颜勖就订了一早飞往周霜锦家乡的机票。

　　不管如何，见到她才能让他安心。

　　下了飞机，颜勖没有直接去找周霜锦，他先是发了人生的第一条朋友圈，暗示自己来到了C城出差，然后才去周霜锦家附近的大学旁订了酒店。

　　他要等，等周霜锦来问他，然后借此见面。

　　而此时两手拎着菜的周霜锦，正陪着自己父亲买菜。很久不回来，父亲一个人又懒得做饭，她想趁着这段时间给他好好补补身体。

　　“小锦啊，你这毕业也一年多了，有没有遇着合适的男孩子啊？”

　　父母年纪一大，操心的无外乎是儿女的工作婚姻，霜锦的父母离婚多年，如今为霜锦操心的就只剩了周父一人。

　　周父为霜锦操心的同时，霜锦也在担心他，她也希望他能遇着合适的人在一起生活，毕竟自己不可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爸，你什么时候把你的单身问题解决了，再来操心我的吧。你一个人在家，我是真的不放心，你又不好好吃饭，这五一和十一才隔了多久，你就瘦了一大圈。”

　　“爸这么大年纪，一个人过的轻松，再找一个反倒不自在了。”

　　“你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有什么事也没个人照应，我怎么放心？你要是坚持着这么过，我就回来找个工作好了。”

　　其实周父对于女儿在哪里工作并没有什么要求，孩子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只要这个家还在这里为她亮着就足够。

　　“你要是真想回来，我倒也没意见，正好那边新修了个小学缺老师。”

　　霜锦母亲以前就是老师，她从小在学校无论是犯了多小的错，她母亲马上就能知道。所以霜锦从小就害怕老师，更别提让她当老师了。

　　“反正我说不过你……”

　　霜锦赌气的选好菜，跟着父亲慢悠悠的回了家。

　　等着霜锦熬上汤时，她才看见颜勖的朋友圈，而这个时候已经十一点多，离颜勖下飞机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

　　霜锦不禁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霜锦突然的声音引得周父好奇。

　　“哦，一个朋友来这里出差了，就在C大呢。”

　　“放假了还出差？”

　　“他是搞科研的，可能是什么临时会议吧。”

　　周父一听科研的，就来了兴趣，“男的？”

　　“嗯”霜锦低着头给颜勖发了条微信，问他工作进展的怎么样。

　　“人怎么样？”周父瞟着霜锦发过去的字，两个人似乎不是太熟悉的样子。

　　“嗯……刚接触的时候觉得有点严肃，后面就觉得还是挺好的，有事情麻烦他他都很尽心。”

　　嗯，是个可以让他女儿考虑的对象。

　　“既然人家帮过你，你叫他来家里吃顿饭吧，爸爸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周父说的似乎是真的想要感谢一般，霜锦认真的看了她爸两眼，没发现他有什么小心思，可又觉得贸然相约，不是太好。

　　“我已经表示过感谢了……”

　　“这能一样吗？人家现在出差来到这个地方，咱们尽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

　　周霜锦想了想，最终给颜勖发了一条消息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