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脉不相亲》一見心

37、第三十六章

　　雨婷從廚房端着水杯走了出來，在雜誌架上順手取了一本財經雜誌，走到皓天身邊，遞給他。

　　皓天抬起頭，不明所以。

　　『拿着慢慢看，這樣你的血壓會平穩些。』很明顯是在揶揄他。

　　皓天接過雜誌，嘴角一動，卻沒有反擊，然後自顧低頭看雜誌了。

　　過了一陣子，雨婷過來幫他量了血壓，記下讀數。

　　『這次正常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他聽的。

　　這時，芳姐走入客廳，對兩人說：『趙先生，丁小姐，我今早沒買菜，現在出去買。你們有沒有甚麼吩咐？』喊的是兩個人，眼睛只看着雨婷。

　　雨婷笑了笑，『芳姐，你問趙先生吧，我只是他的看護。』

　　聽她這樣說，皓天抬頭掃了她一眼，轉而對芳姐說：『去吧。』

　　芳姐點點頭，又問：『要買些甚麼回來？』

　　『這個可以問我，今晚趙先生的晚餐我來做。』雨婷說，接着列了個菜單給芳姐。

　　芳姐出去了。皓天也從雜誌上抬起了眼睛，看見雨婷在旁邊無所事事地站着。

　　『看護小姐，上二樓把主人房裏的枕頭被子拿到客房，把客房那套換掉，我睡不慣。衣服也拿些下來吧。』主人吩咐。

　　『是。』看護小姐回答說。

　　上了二樓，直奔主人房，開門進去。房間的窗前只垂着了一層薄薄的輕紗，陽光柔柔地透了進來。裏面的陳設沒甚麼改變，仍是那兩幅掛畫，那些小擺設，枕套床單的花式都跟以前一樣，感覺很親切。

　　雨婷摸摸這，摸摸那，擺弄了一番，不覺呆的時間有些長了。

　　『看護小姐，你在上面幹甚麼？』樓下的人等得不耐煩了，喊道。

　　『來了，來了。』雨婷應着，捲起那一床被子，抱在懷裏，走下樓，放進客房。

　　她這才想到，應該先把客房的枕頭被子收好，拿下來的東西才有地方放。剛才有些鬼迷心竅，一收到命令就往樓上跑。於是，她又把客房的枕具用個大袋子裝起來，塞進櫃子裏。

　　來回走了幾趟，終於把一床的枕被和一些日常用的衣服都拿到了客房。

　　『趙先生，你吩咐的事情做好了。現在你該吃藥了，我這就給你去拿。』看護小姐很勤快，踏着輕盈的步子去廚房斟水，有她像穿花蝴蝶般地走來走去，整間房子都充滿了生氣。

　　晚餐是雨婷做的，她三兩下手勢就把晚餐做好了，做的是三道菜，葷素搭配，用小碟子盛着，一人分量，擺在飯廳的餐桌上。桌上只擺了一碗飯和一雙筷子。

　　擺好之後就到客廳把主人推進來，停在餐桌旁。

　　一看到餐桌的擺法，很明顯這看護小姐不打算和他一起吃飯。皓天遲疑了一下，轉頭看了看雨婷。

　　『趙先生請慢用，我和芳姐等會兒在廚房裏吃。』別忘了她現在的身份是私家看護，和芳姐一樣都是工作人員，沒有得到主人的邀請，不應該自以為是地跟主人同枱吃飯的。

　　主人家沒說話，端起飯碗開始吃飯。

　　雨婷悄悄地退了出去。

　　各人用了餐，芳姐就下班回家了。

　　皓天和雨婷在屋子裏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然後，令看護小姐頭疼的事來了，是時候請主人去洗澡了，該怎麼辦呢？

　　雨婷幫皓天把衣服拿進了浴室，走出大廳，恭敬地站着對主人說：『趙先生，你該去洗澡了。』

　　等主人點了頭，雨婷就推着他的輪椅到了浴室門口，猶豫了一下，勉為其難地問：『要我……幫忙嗎？』

　　主人瞪了她一眼，生硬地說：『我自己可以。』說着徑直搖着輪椅進了浴室。

　　她叮囑他說：『你別鎖門……』

　　浴室裏的人給了她一個無奈的眼神。雨婷趕緊補充：『放心，沒事我不會衝進來的。』

　　門關上了，雨婷就在門外站着。她想，如果裏面有甚麼異動的話，她可真的要衝進去，這是她的職責。

　　皓天在浴室裏磨蹭了很久，怕是手腳不靈便，花的時間比平時要長。

　　差不多等到地老天荒的時候，浴室的門開了，皓天搖着輪椅出來。看見雨婷還站在門口，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笑意。雨婷見主人出來，隨即露出了一個既恭順又調皮的笑容，恍如女僕見到主人一般。

　　兩人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後，雨婷站到主人的身後，彎下身，在主人耳邊溫柔地問：『趙先生，我們是要去睡覺了嗎？』聽起來似乎有弦外之音，聽得皓天愣了一下。

　　雨婷接着又不慌不忙地，用溫柔的語調說道：『趙先生，睡覺前要先吃藥。』

　　原來這樣，這個女人，分明在作弄人！

　　『好吧，早些休息。』主人不動聲色地說。

　　雨婷去倒了杯水，拿了藥，掬在手中遞到他面前，準備等他伸出手，就倒扣在他手上。皓天卻沒伸手去接，而是把她的手拉到嘴邊，直接用嘴把藥丸抿到嘴裏。嘴脣輕輕地親了她的掌心，癢癢的，一道電流通過了她的手臂。輕輕一抖，卻不能收回來，因為手被那個人握住。他的動作好慢，還有一粒藥丸留在她手裏。

　　看他若無其事又慢條斯理的動作，雨婷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是要報復她剛才的作弄。

　　總算把所有藥丸含進嘴裏了，皓天接過她手中的那杯水，喝了兩口。

　　一切就緒，看護小姐就推着她的主人進了房間，幫他把床上的被子翻開，然後扶他上床。主人說要看會兒書才睡，看護小姐就讓他坐着，把一個枕頭塞到他的背後，再幫他蓋上被子。

　　弄好之後，看護小姐說：『你看一陣子就好了，早些睡。今晚你的房門不要關上，方便我晚上過來照看。』

　　『你晚上會在我的房間隨意進出？』主人問道。

　　難不成我是隻女色狼，會乘虛而入？雨婷心想。

　　『有甚麼問題？』不答反問。

　　『我不習慣。如果我偏要鎖上門呢？』主人看似在挑釁。

　　『那我就只能在這地板上找個地方睡了。』看護小姐低頭看看四周，像是真的要找個地方。

　　『隨便你。』主人聳聳肩。

　　『那你是鎖門還是不鎖門？』看護小姐一點不讓步。

　　『就按你說的吧。』主人居然投降了。

　　主人很聽話，只看了一會兒書就睡覺了，也真的沒有關上門。

　　深夜裏，雨婷不放心，還特意起來兩三次，到皓天的房間裏看了看，見他睡得安穩才放下心去睡覺。

　　第二天，雨婷早早起床，洗漱之後就去做早餐。

　　八點多，想着皓天也應該起床了，她便拿了溫度計和血壓計進了他的房間。

　　皓天其實已經醒了，只是躺在床上假寐。雨婷先給他量了體溫，然後在他的手臂上綁上壓迫帶，俯下身子幫他量血壓。皓天也很合作地繼續閉着眼睛，任由她作為。

　　做好了這些工作之後，雨婷就叫了他起來，拿了外衣給他。皓天堅持要自己穿衣服，雨婷也沒有跟他爭，由他去，自己則走出了房間，還幫他帶上門。

　　接着下來，一天的時間輕輕鬆鬆地度過。

　　又一個黑夜來臨了，屋子裏十分安靜，屋裏的兩個人都各自進了自己的房間。皓天的房間首先熄了燈。

　　當確認他已經躺下睡覺之後，雨婷也把自己房間的燈熄了，然後鑽進被子裏。這些天好累，為了在大半個月內達到二百多個小時的護理特訓，她每天要工作超過十個小時，有一半的時間還要值夜班。昨晚上因為不放心，睡得不深，又起來了兩三趟。積累了多日的疲勞在稍稍放鬆的一刻就顯現了出來，一碰到軟被高床，就立刻神遊了。

　　不知睡了多久，模模糊糊地聽到了一把男子的聲音。甩甩頭，凝神再聽，聲音又響起來，那把聲音在不斷地叫喚：『雨婷，不要走，不要走！』

　　是皓天在喊她！雨婷頓時整個人清醒了，她立刻掀被而起，跳到地上，三兩步衝進相鄰的房間。藉着微弱的光線，她看見皓天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穩，像有甚麼東西糾纏着他，他又像在擺脫着甚麼。他在作惡夢！

　　雨婷輕輕地爬上床，把自己送進了他的懷中，伏在他的胸間，柔聲地對他說：『我在這，我不會走，我在這。』

　　朦朧間，一雙手臂抱緊了她，不斷地揉着她的身體，力度越來越大，彷彿要把她揉進懷裏。他仍然低聲地喚着：『雨婷，不要走。』如泣如訴。

　　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慰，是來自一個溫暖的身體，耳邊傳來了她輕柔的回應，他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又沉沉地睡去。

　　就這樣躺了好久，直到雨婷的手臂酸軟。因為擔心他的傷處，她不敢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他上面，所以用手肘支撐着床面卸去部分的力度，現在她快撐不住了。

　　確認他已睡着，雨婷嘗試移開他摟緊了她的雙手，撐起身體，悄悄地滾到他的身邊，正要向床邊移去，突然一隻手準確無誤地扣住了她的手腕，讓她不敢再移動半步。

　　她側身躺在他的身邊，任由他捉住自己的手腕，不敢驚擾他。

　　靜靜地躺着，漸漸地，意識就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