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殇》天宸

120、第四十五章 惊涛汹涌向潼关 将军一去迷归年 1

　　李渊着太常为世民和那雁筹备了隆重的婚礼，婚期未至，这位突厥公主暂被秦王妃认做妹子，居承乾宫偏殿。那雁公主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孩，有怎能象汉族女子那样温柔贤静，整日锁在深闺，琴棋书画呢？自然是每日望着高墙宫院十分沉郁，世民看在眼里，于心不忍，这日特别邀了罗成带着公主到上林苑狩猎。

　　一月朔风逆卷，上林苑中白雪皑皑，正是一年最寒时，哪见得獐蹄鹿脚？说是狩猎，我和罗成都明白，不过是世民想让公主舒展胸臆，驱散一腔的闷气。

　　世民双目炯炯，意气风发，熠彩飞扬，丰神俊朗。他与那雁缓缓并骑而行，大有指点江山，坐拥美人之势。那雁亦是美目顾盼，豪迈而不拘束忸昵，将对世民的欣赏钦佩满满得写了一脸。一对璧人，一个雄才大略、踌躇满志、豪情万丈、壮怀激烈，一个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下无双；二人郎情妾意、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

　　我和罗成知趣得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得跟在后边。我剜了一眼世民华丽的背影，象罗成嘻嘻一笑：“成，我给你唱支歌好不好！”未及他反应，我兀自唱了起来：
　　“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国色天香，任由纠缠，那怕人生短；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啊～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生生世世，海枯石烂。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爱不释手你的美呀，莫等闲白了发才后悔。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爱不释手你的美呀，让我抱得美人归。。。”

　　罗成听到一半朗声大笑，清悦的笑声在寂静的雪原中无碍得荡漾。奢华的笑容灿烂若撕裂暗幕苍穷的第一抹朝阳。“宝贝，你是替世民唱的么？”他歪在马上，清尊华贵得无与伦比，深黑剔透的眼眸天池静潭般折射出潋滟的华彩。

　　“哼！我唱出了他的心里话，难道不是啊？”我撇嘴瞪眼，取下马鞍上的皮囊灌了两口冰水，唱了半天嗓子都干了。

　　“不许再喝啦！”罗成将皮囊夺去，通透的黑眸波光流转，眼底一抹疏烟袅袅升腾，“瑶儿，你在生世民的气！”

　　“我。。。当然啦！我气他喜新厌旧啊！”霰雪鸟骤然从林间腾起，凄鸣着呼啸而过，利箭般划破天际，消逝在我的视线中。罗成深邃莫测的眸光让我突然感觉到通体彻寒，连一身昂贵的轻裘都不能让我感受到一丝温暖。“成，”我在马上伸出冰冷的指端扣住他的腕子，“你又在试探我了，不如我们回去吧！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世民了！”

　　罗成缓缓得将我冰柱般的指尖合握于自己十指之间，放到唇边轻吻，“该死！你冻得象雪人！”他微愠得低咒，伸出强健有力的臂膀将我拦腰一抱放在自己马上，然后密密实实得将我环在那从来轻柔温暖的怀中。

　　“还冷吗？”他厮磨着我的鬓发低语。

　　我娇纵得倚靠着他，弯着唇角调皮得摇头，“罗成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罗成无奈得浅笑，眸光中浓浓的纵容和宠溺柔和得缓缓将我包围。

　　这会儿，世民和那雁停在一处开阔地，远眺建章，世民胸臆顿开，诗兴大发，仰天吟道：

　　楚王云梦泽，汉帝长杨宫。岂若因农暇，阅武出轘嵩。
　　三驱陈锐卒，七萃列材雄。寒野霜氛白，平原烧火红。
　　雕戈夏服箭，羽骑绿沉弓。怖兽潜幽壑，惊禽散翠空。
　　长烟晦落景，灌木振严风。所为除民瘼，非是悦林丛。

　　那雁眸灿胜星，抚掌赞叹：“汉人的诗太美了，我娘最喜欢隋朝的文豪薛道衡的诗词。她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薛道衡刚刚做官时，有人听说他文才好就求他写篇诗给自己，薛道衡随手写了两句：‘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写完就把那人打发走了。那人拿着这两句逢人便说，这位文豪不过如此，这两句算什么诗嘛！后来过了几天薛道衡又把他叫来在后边续了两句：‘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那个人惊呆了，回到家将四句诗装裱起来，后来这件事流传开来，人们都说薛道衡果然名不虚传！小时候我娘也教过我吟诵，可惜她死得早。你刚刚这首，我虽然不能完全通晓，但是其中的风骨还是能听出一二。”

　　“真的么？”世民又惊又喜，慰然而笑，似乎没有料到这位骑马征战骁勇非常的女公子，竟然也略通诗文，还能讲出一段这么有趣的故事！

　　那雁率真得点了点头，“恩！我幼时读过半部汉乐府呢。可惜我们部落里通汉语的本来就不多，也没人向我讲授诗词中的意思，我只是读着好玩罢了！”

　　“那以后，你若还想学，我教你吧！”世民不失时机得挽住了公主的素手。

　　“你真的肯教我吗？”那雁性情真且直，丝毫不懂得娇羞忸昵，她的双颊因激动而微红，晶亮的眼眸迎视着世民。

　　世民温柔款款得笑开，“真的！以后我天天教你！”他遥望西北，一览众山，踌躇间又成壮丽篇章：

　　“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霜浓凝广隰，冰厚结清流。金鞍移上苑，玉勒骋平畴。旌旗四望合，罝罗一面求。楚踣争兕殪，秦亡角鹿愁。兽忙投密树，鸿惊起砾洲。骑敛原尘静，戈回岭日收。心非洛汭逸，意在渭滨游。禽荒非所乐，抚辔更招忧。萧条起关塞，摇飏下蓬瀛。拂林花乱彩，响谷鸟分声。披云罗影散，泛水织文生。劳歌大风曲，威加四海清。”

　　我陷在罗成的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原来男人是这样骗女人的呀？”

　　罗成也是轻声失笑，“世民不只是情场高手，还是情场老手！”

　　我纠住他披风搭扣上的秀带，“成哥哥，我觉得咱们两在这儿好多余啊！”

　　“嗯！”罗成俯头深睨着我，“我也是这么觉得！”

　　我们相视而笑，罗成调转马头正欲回避，空中突然一声长啸，一只硕大苍鹰振翅划翔，掠过湛蓝的冥空，落在那雁肩上。那雁亲昵得抚着它背上的翘羽，又从它脚环间取出一轴苇管，两指捻碎了，露出一簇白绢。公主展开一阅，脸色突变。

　　“公主？何事？”世民察觉那雁变色，焦急询问。

　　那雁将白绢攥进掌心缓缓揉碎，她空茫的双眸定定得望着世民，唇抖得象含着滚烫的蜡油，但是她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得陷入长久的沉默。

　　世民见询问无果，又不明就里，只好悻悻然结束了‘狩猎’，别了我与罗成携公主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