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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郊游 ...

  •   踏入新的一年,兆和有渐入佳境之感;先是大年初一得了个儿子,开了春,顶头上司大理寺正詹事丞又升迁了,他便顺理成章补了缺,成了正六品官员。尚樱张罗着要为他庆贺,被他阻止了,“先别忙,等到了三月初十,你生日那天,刚好我有旬休,咱们一块出去高兴高兴,不是更好吗?”

      成亲一载,夫妻俩除了回诚郡王府,甚少结伴出门,兆和不是不歉疚的。这一回他事先请教过方嬷嬷,依照尚樱的心思,提出三月初十那天,一起到城北郊外的碧桃观去赏花;尚樱果然很雀跃。夫妇同心同意,都喜欢轻车简从,像平民百姓一家子郊游那样;便让姜枫驾车,尚樱抱着祥儿,带着小倩坐在车上,兆和骑马,大清早便出发了。

      碧桃观跟齐家的关系千丝万缕,齐仲洋的武学师承自道家,而长公主容慧下嫁之前,就开始资助碧桃观,观后另辟别院,收容一些矢志守节的贫家寡妇,在那里修道。从小到大,尚樱经常跟着母亲或兄嫂,到观中赏花,探视这些道姑。

      碧桃观虽算不上京城名剎,却向来香火鼎盛。观内花木茂密,一年四季皆是赏花的好去处;而且,观名取自“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两句古诗,有科举及第、平步青云的吉祥寓意,读书人当然趋之若鹜。是以一路行来,见游人稀少,兆和便不禁问正撩起窗帘向车外张望的尚樱:“樱儿,累不累?奇怪了,我原先还怕今儿踏青的人太多呢,早知道就不必催你一大早起来赶路了。”

      “相公别担心,我还好。”尚樱微笑,“去年相公春闱应试前,可曾到碧桃观上香?”

      “我?那时连听都没听说过。”兆和摇头。

      “那就对了。当今的状元爷都没去过碧桃观,可见中不中举的,和这没关系。那些秀才举人想是醒悟了,在家闭门读书,都不来了。”尚樱拍掌笑道。

      “又编排上我干嘛……”兆和有些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这路两旁的樱花真美得名不虚传!咱们待会讨几株回去,种在后花园吧。”

      姜枫忍不住清清冷冷地答腔,“岂只后花园,家里屋前屋后早就种下一大片了!只不过是去年才嫁接的,要开花还早着呢。”

      皇帝下令在郡主府里大量培植樱花,对尚樱毫不掩饰的宠爱,到了令部分朝臣讲闲话的地步,所以兆和提起这个话题时,她倒不便说话。此刻见兆和一脸赧然,忙解围道:“那些树都长得没个样子,要是枫儿不说,连我都差点想不起来了;相公天天起早贪黑地忙,哪里有空留心那些?你说是不是呀?宝宝?等宝宝长大了,花儿就开了!”她发现怀里的婴儿正好奇地看着她说话,便逗起他来了。

      兆和还是觉得很抱歉,对这个家,对尚樱,他竟还不如姜枫上心!“祥儿,你长大了,千万别像你爹,一辈子胡里胡涂的;要像你娘,做个水晶心肝人儿。”他苦笑着,透过车窗对儿子说。

      这话连小倩都觉得不伦不类了,“小姐,奴婢好像听人说过,如果儿子长大了不像爹,那叫不肖子。”

      尚樱已不忍再看丈夫,就把脸埋在襁褓中,偷偷大笑不止;姜枫没提防,笑得呛咳起来,差点连缰绳都握不住了;小倩探头向外,看看兆和无奈的脸色,吐了吐舌头,掩嘴笑了。

      看着一家子笑得前仰后合,兆和先是有几分羞恼,很快就释然了:但愿一家人能总是这样和和美美的,就好了!他仰起头,眼内也渐渐浮出笑意。和煦的晨光,透过千千万万朵淡粉色的重瓣樱花,洒在林间道上,地面跃动着一小块一小块光斑。

      一路上赏花、谈笑,不知不觉已接近观前。站在山门前的两名小道士,匆匆向马车奔来。小倩便轻声道:“小姐不是特意吩咐过,不要事先通知观主,免得人家大费周章迎接咱们的吗,怎么……”尚樱还不及答话,两人已跑到跟前,一掌立在胸前,齐齐稽首施了一礼,“福寿康宁!敢问尊驾莅临,有何贵干?”隐隐有挡驾的意味。

      尚樱心下奇怪,这碧桃观向来游人如鲫,怎会有拒客之举?小倩掀起一半窗帘,对二人道:“烦两位道兄禀告观主一声,就说是昌平郡主来访了。”二人互望一眼,转身迅即去了。

      兆和见妻子有点不悦,便道:“都怪我做事不够周全!前几天就该打发人来问问,说不定观里这几天正忙着做什么重要的法事、道场,分不出身来接待访客。”

      “那有什么,若是进去不方便,咱们就在附近随意走走好了,山里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尚樱按下心里疑惑,轻笑道。

      不一会儿,一名须发花白的老道长便领着十来个道士,急步趋前,先立掌施礼,再一撩道袍要跪下去,尚樱连忙下车,及时挽住了他,笑道:“问虚伯伯!侄女儿惊动您老人家了!您老别怪罪才好!”

      来人正是观主问虚道长,与尚樱的父母是老相识了,故也不再见礼。他眯起双眼,见尚樱一行只有寥寥数人,便暗自松了一口气,吩咐弟子引路,延请他们进入观中,自己亲自陪伴在尚樱夫妇身侧。

      尚樱先到正殿参拜过三清神像,又请问虚道长为刚满百日的儿子祈福消灾,赐下法器。末了便道:“问虚伯伯,侄女儿这次当了不速之客,已经很失礼了;哪里还敢让您老一直陪着?您老只管去办正事,观里我来惯了的,随便走走就好,您不用操心。”

      问虚却连连摆手,“不,不,难得有机会为郡主尽一尽心,贫道只当是报答长公主和齐大人的大恩。”坚持陪着他们四下游览。有问虚为兆和作向导,尚樱便不必多言,只静静跟在一旁;她约一年没来,观内景观变化不大,只是不见游人、香客,显得安静了些。问虚走得颇快,她略一走神,竟拉下一段距离,连他和兆和在前面的对答都听不清了;回头一看,抱着孩子的小倩更是气喘吁吁地追赶上来。

      “别急,小倩,小心摔着。”她迎上去,把孩子接了过来。

      小倩用手帕抹着汗,脸上闪着疑惑之色,小声道:“我怕日头晒着小少爷,便溜着墙根走;刚才在那排屋子底下经过时……”

      “走,去看看。”主仆二人转回刚才经过的一列偏殿廊下,尚樱记忆中,这数间厅堂是素日道士们习字、练功的地方。现在门窗紧闭,从槅扇的小洞内看进去,隐约可见几件华贵的紫檀家具,金丝织锦的帏帘和靠垫……

      正沉思间,两三名道士便飞也似的跑到跟前来,“郡主可是累了?师父请郡主到前边歇足用茶!”忙不迭地把她们二人带走。

      回到问虚跟前,尚樱仍隐忍不发,只道:“真的不便再叨扰了,咱们这就告辞,到山后边探望几位仙姑去。”

      问虚垂下眼皮道:“郡主留步!依贫道说,还是别去为好!几位仙姑都染了春寒,正闹病呢。小公子身子娇贵,去了恐怕不便。”

      “哦?那我更要去了,小倩跟着我嫂子略学过几天医理,说不定还能给看看病什么的,也省得她们下山去请大夫。孩子嘛,请相公先看管一阵便是。”

      “郡主!”问虚袍袖一挥,几名弟子竟和他一起,挡住了尚樱等人的去路。

      “问虚伯伯,今儿当真要教训晚辈吗?”尚樱双眉一挑,虽只轻颦薄怒,已是威严难犯。

      问虚长叹一声,跪了下来,“郡主恕罪!求郡主不要再追究了,山后那几位仙姑,贫道早已命人送走了。”

      兆和见他一把年纪,有些不忍,扯了扯尚樱;尚樱扬扬手,示意一旁弟子扶他起来,盯着他连珠炮发般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儿自打进了门,处处透着奇怪!伯伯和道兄们亦步亦趋,好像很不放心咱们几个,恨不得一阵风似的把咱们送走!还有,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几位仙姑离开?”

      问虚颤巍巍坐在石墩上,缓缓向四周扫视了一眼,身畔的弟子便四下散开,似是为他把守望风。问虚抬起浑浊的双眸,看着对面坐着的尚樱,低低道:“直到此刻,郡主仍肯称呼贫道一声伯伯,贫道再瞒下去,就对不起长公主了。早在去年腊月前后,这地方便教人强占了,说是供上京暂住的兰国舅及三位公子作别苑。观中房舍,都按他们的心意布置过了;几位仙姑的精舍,就住进了几名妙龄女子……主事的人还说,如果仙姑们不走,大可以留下来侍候皇亲!”

      “伯伯怎么不遣人告诉哥哥去?”尚樱急得抓住了问虚枯瘦的手背。

      “最初,贫道还真的暗地里派弟子去了王府一趟;不巧王爷到西北去了。再后来,贫道自己想明白了;这碧桃观说到底,也不是王府的私产,怎能叫王爷替敝观撑腰呢?这不是叫王爷作难吗?贫道这些出家人,但求片瓦遮头,什么日子不能过?只要能和这几十名弟子平平安安地守在这里,潜心修道就好;世俗的事情,不该是咱们去过问的。”问虚的样子,像一下子苍老了不少。

      “不行,伯伯是看着哥哥和我长大的,不能让人这么欺负!伯伯这就随我下山去,跟哥哥说个明白。”尚樱霍地站起来。

      兆和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樱儿!你先仔细想想看,兰家的人为什么要占了碧桃观?难道只为这里四季花开?难道就没有一点向大哥挑衅的心思?小不忍则乱大谋!”经过一年历练,兆和对官场争斗,开始能看出些门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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