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青春不任性》小宇点

36、不要悲伤，生活还要继续

　　听到田娇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钟小雨默默地离开了。
　　她没有再关注田娇的情况，没有再出现在他们面前，过了两天，钟小雨选择出院。他们之间，早在各自不该固执的固执中，把过往有过的纯真的友谊消耗殆尽，一滴不剩。
　　程子恒的母亲目睹儿子坠楼，她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刺激，整个人变得神志不清，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后面的事钟小雨没有去打听，不知道那位可怜的老太太现在如何。程子恒的亲人来到料理他的后事，没有举行追悼会，火葬完尸首，他永远沉睡在A市的墓园里。
　　一年前，在离开前，钟小雨来看过他，照片上的他，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愁，但不失帅气，一如少年的他。一年后，他还是这样子。他们这一群人，也只有他永远是这样的帅气，还带点白马王子的忧郁。
　　他们曾经以为，他们都会有全新的生活。
　　一年前，钟小雨多么希望而又努力地投以百分之百的爱去新的生活中去，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像个回忆的流浪儿一样毫无纠结地去爱在他们合适的时间里出现的那个爱人，但他们的记忆却又不是一无所有。他们想着要做陌生人，不再联系，不再打扰，可世界就是那么小，当彼此在街角四目相对时，又怎能做到熟视无睹？而那些无法再续写而又抹不去的情谊，就像一条剪不断的隐形的细线，它很脆弱，却终究断不完，只要他们的步伐不走在一起，不碰面，它就不会有纠缠，可当他们毕竟无法避免地相遇了。彻底扯断线绳的办法也许就是像如今的结局一样，伤亡严重。
　　没有呆多久，钟小雨选择转身离开。一切的伤痛与伤害，都在那场车祸中埋葬，当然，被埋葬的还有他们的青春与情谊，不管是爱情抑或友情。有些人总是这样子，没有经历过彻骨的痛，都不知道放弃不该有的执拗，当终于放下时，那代价又太大。钟小雨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否有像爱爱情那样爱过程子恒，年少时懵懂，长大后，连自己的心都不敢细读，也许，程子恒也一样。
　　走出墓园，出乎钟小雨意料的，田娇出现在她的眼前。他于一年前似乎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可能是当了父亲的缘故，如无意外，他的孩子应该有好几个月大了。他坐着轮椅，身后是一辆看起来不错的商务车，钟小雨向来不关注关于轿车的信息，说不出那是什么牌子车，站在他旁边一位中年男子对他稍显恭敬，应该是他的员工司机，毕竟，他这样子无法开车。看来这一年来，他更是充分发挥了他的经商才能，把他的公司打理得很好，因为虽然他的双腿不能走路，坐在轮椅上的他也丝毫不减凌厉的神色，这是在成功人士身上常有的精明和自信的气势。
　　田娇自然也看见了钟小雨，他那轮椅向她的方向缓缓驶来，到她脚边停下。没有多余的寒暄，他直接开口：“我们聊一聊吧”。他向他的司机要来他的拐杖，艰难地在司机的半搀扶下上了车，司机接着把轮椅搬上后车厢。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很娴熟，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田娇还是田娇，那个意志力惊人的田主席，只要他想去做的事，就没有什么难得到他的，但田娇又不再是田娇了，他现在是一个公司老板，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不再是钟小雨的追随者和倾听者。
　　“上车！”，在钟小雨发呆之际，田娇淡淡的声音从车里传了出来。
　　钟小雨甩掉回忆的思绪，上了车。
　　车子在海边停下，那是他们高中时很喜欢来的一个地方。海风吹散了炎夏滞留在空气中的热浪，拂到人的皮肤上，非常的舒服。这次不用司机，我搀扶着田娇下车，司机递过来他的拐杖，他熟练地下了车，坐在司机搬下来的轮椅上，钟小雨搀扶的动作似乎显得很多余。
　　田娇的轮椅无法在沙滩里行走，他们选择了路上的一家室外咖啡店坐下，这过程中，她和他没有一句话。
　　服务员给他们端上了咖啡，他们各自搅拌着自己眼前的咖啡，他没有说话，钟小雨纵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她不知道她该以什么立场去和他寒暄。
　　一阵沉默后，田娇终于开了口：“我猜，你今天应该会回来看他，只是没想到，我真能遇上你”，钟小雨抬起头看向田娇，带着一丝不解，“我苏醒后，雪樱告诉我程子恒失足坠楼死亡，你已经出院了。我想，你应该又走了。想见你，也许也只有这一天才有可能”。
　　钟小雨艰难地看向他的双腿，泪水在这一刻又氤氲了她的眼眸，一年前没有机会和胆量站在他面前向他说声无力苍白的道歉，今天也依然不知从何说起，这两条腿，不是她一声道歉可以补偿的。田娇知道钟小雨在意他的双腿的事，他从容道出：“说真的，我不是圣人，当我知道我的双腿没有知觉，无法像普通人那样走路的时候，我恨过你，竭嘶底里过，颓废过……，雪樱一直陪在我身边，她没有对我抱怨过，也没有因为我是和你一起才出的车祸而和我闹……她怀着孩子，安静地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同时还要帮我料理公司运作的事情，为我守护着我的一切。一个多月后，我出院了，雪樱怀孕也有四个多月，肚子开始显怀。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我那时真自私，只顾着自己的伤痛，完全没有关心过这个辛苦地怀着我的孩子还毫无怨言地照顾着残废的丈夫的女人，我的老婆。有一天晚上，我半夜起来，没有发现雪樱在我身边。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很害怕，我怕我会失去她，也许我早已经在很多年前你离开后就不再爱你，也许，我已经在很多年前，当留在A市的雪樱和我继续着少年时期的斗嘴时，我就已经对她上了心，在她跟我说我们交往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她。可是，人的脑子和思维似乎总是比心走得慢，慢到我们后知后觉地失去了很多真正值得我们去珍惜和爱护的东西。那晚，我第一次拿起我一直不愿意用的拐杖，巍巍颤颤地支撑着走路，慌张地满屋子寻找我的雪樱。当我在书房里找到她的时候，我发现她在哭，因为怕我知道，她哭都不敢出大声，那压抑着的哭泣声就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心，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到底给她带来了多大的痛苦。她蜷缩在沙发上流泪的样子让我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捧到她的面前，去换取她的笑容。她曾经那么一个活泼的女孩子，因为爱上我，而丢了她最美的笑容。我爱雪樱，为了她，为了我们的孩子，我知道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保护他们，这样，我才能找回雪樱的笑容。我不知道我这双腿还有没有可能再站起来，那一刻我很害怕我的孩子出生以后会因为有一个残废的爸爸而自卑。为了雪樱，更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知道我必须振作起来，我要做个出色的丈夫和父亲，让我的妻子和孩子都不会因为我身体的缺陷而遭白眼和嘲笑。我很后悔我让雪樱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那晚之后，在雪樱的协助下，我重新回到了公司。人有了强烈的干劲，真的能发挥无限的潜力，之前公司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现在，我和雪樱的公司在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发展得很快。还有，雪樱还给我生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宝贝女儿。现在的每一天、每一秒，她们都在给我无限的希望和动力去复健双腿和发展我的事业，为了她们去努力的感觉让我觉得很幸福。”沙哑的男生像缓慢流淌的细流般醇厚，稳重，田娇说得对，他现在除了两条腿，其他的都很完美。田娇的幸福溢满了他的双眸，家庭的爱把他所有身体的伤痛都给治愈了，钟小雨很欣慰，心中的愧疚也终于没那么的浓烈。田娇还是那个田娇，永远那么乐观、能干，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好像都能够做好，就如他想做个成功的商人就在短短一年内让自己发展了起来一样。
　　“钟小雨，我后悔曾经爱过你。因为爱过你，我让雪樱一直没有安全感，让她伤心很久。但是，如果青春再来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因为，我们都是这样的性格，再来一次，我们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充满着伤害与被伤害的决定。你是，我是，程子恒也会是。小雨，今天跟你说这些不为别的，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忘不了的过去，就让它们留在心底，但是，不要再带着过去的欢乐抑或悲哀去生活了。其实，我们的青春也只是亿万人的青春中一小段渺小如尘埃般的往事而已，只是，我们总是把它放大，所以，我们遇到许多原本没有必要遇到的悲剧。如果，我们后来都不执着地去相遇，伤疤就不会被重新揭开，那么，我们也不会留那么多的血和泪。”田娇的话语里没有刻意的亲近或冷淡，他平和的语气就如一个老师在启发自己的学生一般和蔼。车祸以后，钟小雨害怕再见到他，曾经梦里无数次看到他声嘶力竭地对着她吼出他的憎恨和愤怒，梦到他充满厌恶和仇恨的双眸瞪着我。她不知道她还能和他说什么，对不起已经很无力和苍白。如今，他再一次地选择了原谅她，因为他那么爱他的妻儿，所以，他的世界里充满了爱。
　　眼泪无法抑制地滴落，钟小雨想说点什么却哽咽到无法发声。田娇端详了她一会儿，轻叹了口气：“小雨，去医院把脸上的疤痕去掉吧！从里到外，重新开始！”
　　田娇说完，静静地陪钟小雨坐了会，实际上，钟小雨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桌子上已经冷掉的咖啡出神。他终究没有再说话，没有问她的生活，他今天和她说话的目的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很好。钟小雨知道，他是想让她好好生活才这样做。又是一声轻叹，田娇道了声再见就操纵着他的轮椅转身走了。
　　在他转身那一刻，钟小雨颤抖地问他：“我重新开始，……是你希望的吗？”
　　“是！”，他坚定的语气说出了他的慈悲和善良。田娇给了钟小雨一个笑容，然后，他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好！”，钟小雨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答应田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