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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云成鸟波事已往,月白风清江自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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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云成鸟波事已往,月白风清江自流(上)
他的眼睛慢慢从我的身上扫过,鄙夷地看着我,“程清,你从以前便是如此,看上的都是一路货色,这等愚民百姓哪配得上你,只怕与上次那人一样,又是来骗你钱财来的。”
程清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惨白,仿佛被刺中死穴般,全没刚才那般从容,好像那人伤得他很深很深,只要一听到他就伤心欲绝,“容王,斯事已往,不可追悔,程清自知遭人欺骗,容王何苦一提在提?”
容王撇撇嘴,“我只是怕你再上一次当。”
我听他们争辩,偷眼望向旁边那只鬼,只见他脸色发白,手也握得死紧,正当我在思考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时,容王朝我冷笑,“这位百姓面带三分无赖七分狡诈,倒与上次那个骗子差不多。”
青筋蹦起。
管你是谁,我有些愤怒了,从刚才一直就被针对,谁受得了,我也冷冷一笑,“我们这些愚民百姓,想必在王爷眼里长相自然差不多。”
屋里一下静下来了,容王见我敢顶嘴,一脸惊奇地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我见他摆出我果真是乡巴佬的表情,又不怕死添了一句,“你们这些王爷,在我们这些愚民百姓眼中,嘴脸自然也是一个样。”
容王恼怒成羞,挥掌向我击来。
我现在全身被那鬼控制住,他似乎也呆了,来不及反应。
眼看那巴掌就要击到我的脸上,我闭上了眼睛。
等了又等,那巴掌还没落在我的脸上。
我微微张开眼睛,南宫那张脸就在我的眼前。
我吓得一巴掌扫了过去。
“啪。”
南宫的顿时脸红了一大块。
我呆了,怎么我的手能动了呢?
难不成他已经反应过来,解开我的控制?
那个鬼很歉然的看着我。
一滴冷汗啪的掉下。
“流……”语气十分严肃。
惨了惨了,南宫好像十分生气,怎么解释,难不成说他靠得太近,我一时没准备好,心儿乱跳。
呸呸呸。
我准备好什么?有什么好准备的?
“让你受惊。”南宫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我带你出来,却没保护好你,你打我一巴掌也是应该的。”
啥?
他刚才那么悲愤原来这个样子呀。
我放下心来,横斜他一眼,“哼,你也知道。”
他立即道歉,“原谅我。”
“不干你事。”我一下子笑了起来,南宫,你真是太可爱了,“全怪我的一时好奇心起。”
才会被恶鬼缠住。
不过这鬼除了让我跑跑腿,花花钱之外,也没干什么。
钱?!!!
我一时醒悟,顿时惨叫,我兜里已经没有一分钱,全花出去了。
恶狠狠地看向那只鬼,那鬼低下头,“对不起,但我实在没办法。”
我微微叹了口气,我已经插了手,难不成现在还能全身而退不成,微一偏头,便看向容王,雪正擒住他,见我望过去,“流哥哥,这恶人该如何处置?”
第四章 云成鸟波事已往,月白风清江自流(中)
我看了看容王,他怒视着我。
我的头有些疼了。
虽说容王仗势欺人,但又不能将他痛扁一顿,况且就此惹上皇亲国戚终非我所愿。
“放了他吧。”我揉揉头上的太阳穴。
“放了他?”雪撇撇嘴,“可他对流哥哥好像很不客气呢。”
不仅是很不客气,而且还会秋后算帐吧。
“你有种就别放本王,哼。”
“你哼什么哼!”雪朝着容王的头就这么敲了下去,“你再哼,我怕我手就那么一抖,不小心将你的脖子给割了,还害流哥哥骂我。”
“雪。”我头疼极了,本来就决定要放人了,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我看着满脸唳气的容王,开始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斩草除根。
我将目光慢慢从他脸上移到颈侧,只要往下轻轻一割……
无趣地移开目光,我不自然地撇撇嘴,我又不是杀人狂魔,想这个干什么。
“咳。”我清咳一声,“容王,要我们放你也可以,不过……”
“你不能为难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我望向程清,心道就算容王想秋后算帐,过了今天,我与南宫三人早不知到了哪个村,哪个镇,还不知有没有见面的可能,要说危险倒算是程清多一点。
我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但勉勉强强,也算得上古道热肠。
回答我的自然又是一声冷哼。
我叹了口气,常言道:人在屋中生,禍從天上來。我招谁惹谁了,偏生个大麻烦来给我。
我走了过去,接过雪手中的刀子,心中斟酌着语句,盘算着如何威胁他。
“呆会儿让你们好看……”还没等我说完,容王便破口大骂起来。
咦,这难道是威胁不成反被威胁,这容王如不是无脑,便是有恃无恐了。
我脸色一沉,打算实施点行动给他看看。
但还没等我将手中的刀子靠近他,窗户一下子被踢飞掉,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的武功实在匪夷所思。
“得罪了。”一声低沉的抱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被他击退两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脸带斗笠遮脸的蓝衣人抱着容王离去。
就在眨眼之间,令人措手不及。
“流,你没事吧?”还是南宫最先反应过来。
只是胸口有点闷,我摇了摇头,刚才那一掌那蓝衣人好似留了情,否则我便不能活生生站在这儿。
“咦?这是什么?”雪看到窗台上有亮晶晶的东西,上去拣了起来。
我一看,脸色变了变,雪手中的是一条链子,与南宫脖子上挂着那条半圆形链子是一对的。
“南宫……”来不及向雪解释,随着南宫跳出窗台。
耳边尽是响着呼呼的风声,是全力施展轻功的结果。
但南宫还是离我越来越远。
胸口堵得发闷,刚才那一掌还是受了点伤,以致奔跑时牵动内息。
南宫,小心点,那那蓝衣人很厉害。
口中的话由于逆风,几乎传不到专注奔跑的南宫耳中。
该死,越忙越急,内息一时用了岔,我一下子跌在地上。
南宫……
抬头望去,南宫的身影只剩下一个点了。
内息越来越乱,四肢几乎不听指挥,一口气上不来,只得任凭自己慢慢陷入昏迷中。
“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和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远处传来念诗的声音。
隐隐约约,只听到死这个字。
死?心中无限凄凉地想,难不成我就死在这儿?
身子被人大力的摇着,就算想闭上眼睛歇会都不行。
“这些天来,我在研究一个‘情绪派’的学说。”咦咦咦,我迷迷糊糊地想,怎么这个声音这么像那天我们在城门遇上的那个书呆子的声音。
“人体是一个整体,人的健康与情绪有密切关系。情绪活动概括为‘喜、怒、忧、思、悲、恐、惊’称为七情,七情与人体脏腑功能密切相关,脏腑功能强弱皆引起一定的情绪变化,而七情过度又可影响脏腑功能而致病,过度的消极情绪,例如焦躁,常常会影响人体的各个功能。”
“每个人的情绪,都是会有波动的,应该主动摆脱不良情绪。”
“要摆脱不良情绪,首先,第一步‘别急,慢慢来。’”
“当妳面对困境時,千万别慌了手脚而导致焦躁不安,试着长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放松自己,尝试告诉自己,没什么可以着急的。”
“第二步‘思考,再思考’”
“调试自己的心情后,定位自己并将之思考,在反复思考中加强自己,最终你会找到出路的。”
奇妙的道理,倒是迷迷糊糊中的我冷静下来,抱元守一,百川归流,浮动的内息终于平静下来。
待到再次睁开眼,四处已无人。
应该不是梦。
我摇了摇头,朝着南宫消失的地方奔过去。
第四章 云成鸟波事已往,月白风清江自流(下)
远处站着一个人,衣衫飘动,远远望去,竟然是南宫。
几步跃了过去,“南宫……”
还没说完,南宫抬起头来,泪水在眼睛里转了转,便流了下来。
“怎么了?”我将他拥在怀里,细语宽慰。
“追丢了……”他抱着我哭了起来,“明明可以知道身世的……”
我知道,身世于南宫来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纵然口中不说,但心中还是时时念着的。
“没事。”我安慰他,“程清也许认识容王,我们回去问问。”
“咦,我怎么没想到。”南宫立即擦干眼泪,高兴得跳起来。
南宫有时真像个孩子呢!一下似四月的阴雨,一下又如七月的晴空。
我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我们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南宫第一次跟我说起。
“流,你知道吗?当我第一次知道我父母尚在人世时我是多么激动,我自小就以为我父母去世了。”南宫陷入回忆中,“那老头一直一直瞒着我,就算到死也不告诉我。”
“我知道。”我握住南宫的手。
南宫笑得有些寂寞,“老头走了,我都没有在他坟前守三年孝,不是我不想,我只是想快点找到我父母。”
“我知道。”我应道。
“你说,这根链子是谁的呢?容王还是后来那个蓝衣人,哪个会是我兄弟呢?”南宫一下子又变得兴致勃□□来。
“我猜你心中肯定在想最好全部都是呢,你这个贪心的人。”我微微一笑,“我却说最好全不是,否则我和雪在你心中肯定排到天边去。”
“流和雪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早就将你们当作家人了。”南宫蹭蹭我的手心,“我可是最喜欢流和雪,我们三人要永远在一起呢。”
“南宫哥哥,流哥哥。”我抬头,雪站在不远处,冲着我们笑。
呵,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天香院外面。
“雪。等了好久了吗?”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时已四更,雪怕是在外面等了三个多时辰了吧。
我伸手去拉雪的手,冰凉冰凉的。
“没事,就怕错过了。”雪毫不在意,“你们去干什么了?”
南宫将他的身世讲了一遍。
“程清大哥也有话要问我们呢,我不小心将那只鬼的事与说给他了。”雪吐了吐舌头。
来到程清房里,程清斜斜靠在床上,等着我们。
“程兄,你应该很熟悉容王这个人吧。”
程清偏了偏头,并不回答,“你看得见他吧?”
他?我看了看从我刚才离去一直坐在一动不动的鬼,“当然,我看得见,难道你看不见吗?”
“看不见。”程清的语气显得十分烦躁。
“他也只不过模模糊糊看了个大概。”程清指了指雪。
“一般来说,人鬼途殊,只有那些仙力极强的才能看的见,另外一种便是两人波长一致。”雪立即点头,“我和南宫哥哥只能看了个大概。”
我朝程清点了点头, “我看得见。”
程清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拜托,我要跟他说几句话。”
我看着那个鬼,他也是一脸恳求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
那鬼便上了我的身,“清……”
“清!?”程清冷冷一笑, “我早该想到,只有你才这般唤我。”
“啪”的一声,程清冲到我跟前,恶狠狠地打了我一个巴掌,“陆云你这个混帐。”
还没等程清打下第二个巴掌,站在我旁边的雪将程清一推,程清跌坐了下去,“不许欺负流哥哥。”
“对不起。”
“陆云,你竟然带着我交与你的与我赎身的钱跑了。”程清恶狠狠的看着我,“将你欠我的钱还给我。”
“对不起。”
“将我的感情还给我,即使你带着钱跑了,我还是日日夜夜盼着你这个狠心的猪突然良心发现,跑回来接我。”程清自顾自的说下去,泪流满面,“你这个白痴,竟然就这样死了,让我白白盼了三年,你这个狠心短命的小鬼。”
“对不起。”这鬼还是这三个字,可真是言简意赅。
“对不起!对不起!你只有这三个字吗?”程清气得将所能拿到的东西砸向我,“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难道不能哄哄我,说你的不告而别是有原因的。”
“我确实是有原因的……”
“……我相信……”
雪看着程清一脸不相信却说相信的别扭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是带着钱去赎你的……”
“但……路上见一个人受伤躺在地上,我便送他回家,那天我很高兴,便跟他多说了几句,不小心让他得知我身上又很多财物,结果被他乱刀分尸……”
程清沉默了一下,哽咽着,“……一定很疼吧……”
“不碍事,已经疼过了。”
“是哪个强盗干的,我去报官。”
“他报应早已经到了,杀了我没几天,我便在地府看到他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呆在我身边,偏偏要呆在那桥上呢?”程清脸色又有不悦。
“我本来想就在奈何桥那儿等着你,但总念着你,也来找过你,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想日日看你和别的男人……欢好……我受不了……又不想走,便在我们相识的桥上呆下……”
“何况我是鬼,老在你身旁打转总是不好了……你还要过日子呢……”
“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都不在了我还过什么日子!?”
“没发生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你就遇上哪个更和心意的富家公子,不像我,就这样舍下你。”
“我要是如此,过去那些人凑过来时,我哪时正眼瞧过他们来,还不是一扫帚将他们扫出门。”
“难道,你会嫌弃我?待我老了,也长出白须,你嫌我难看对不对?”程清赌气。
“怎么会?!我喜欢你的心三年如一日,以前不变,如今不会变,以后也不变。但……我的这一生,早完了呢……”
“难道……没别的法儿了么?”
“有。”回答得是站在一旁的雪。
我和程清抬头。
“我曾听妖怪们说过灵河岸边三生石,只要在三生石畔定了约,起了誓,哪怕来世天南地北,也必能碰头的。”
“太慢了。”程清皱起眉头,“我等不到那一天。”
“别。”那鬼咬了咬嘴唇,“这辈子我们没有缘分,这是老天注定的,你若要轻生随我而去,说不定上天一生气,就连来世的缘分也不给咱们了……等老天给你的阳寿到了头,咱们自然可以在一起。”
“那你就忍心让我在这世上孤单单的呆上五十年。”
“你们今生肯定是没有夫妻缘分了。”雪点了点头,“但他可以在这世上陪你五十年呀。”
“我见不到他,又有何用?”程清有些不悦。
“要见他,倒也不难。”
“怎么说?”
“据妖怪们说,世上有种仙术,可以让鬼魂现形,可我不懂。”
“那我便带陆云去寻访仙术。”程清想了想,“云,你可愿意随我一起去找。”
“只要清到哪,我便跟到哪。”陆云应道。
“那便随我一起乘舟北去吧。”程清向天打了个哈哈,“如果不成,我们五十年后再见,生生世世永相随。”
“陆云自当相随。”
“多谢各位成全,大恩大德来世再报。”程清向我们作了个长揖,不顾刚刚下起的倾盆大雨,很潇洒地出了门。
滴滴雨落人飘坠
同死生
共玉碎
前尘后世君莫问
柔肠百结如醉
情丝未断
尘缘难了
索绕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