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杂货铺》芝芝麻

10、10

　　偏这和尚脾性甚好，无论他怎样捉弄，都毫不怪罪。闫凇幼时要照顾胞妹，入了合欢宗又要撑起整个宗门，与空缘一路行来期间，竟是他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惬意。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大和尚就牢牢的在他心里占了一块位置。

　　他气恼空缘利用他历情劫，又管不住欢愉蠢动的心思，无论如何，只能尽力一试，若是不成，空缘能够成佛，也算是不负他们相识一场。

　　坚定了念头的两人都定下心，相携继续游历。距此万里的小店铺中，也迎来了宾客满门。

　　临边城不过是边陲小城，竟有一日能见到街上十人中有半数是修真者，风姿仪态各不相同，简直让城中的百姓既激动，又惶恐。

　　雪繁居高临下的趴在柜台上，滚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俯视着店铺中各具特色的客人们。

　　这杂货铺也颇有些奇异之处，平日看起来不显眼，甚至还有几分破落。但是随着客人的增多，竟然丝毫不显狭小憋屈。

　　本来空荡荡的空间内，也多出了几排置物架，上面摆满了各色物品，原先放在一边的桌椅，也多了几把，正坐着几位等待的客人。

　　英姿飒爽的剑修，温文有礼的道修，面容苍白的鬼修，妩媚含情的魔修，都聚集在这小小的店铺之中，即使是素来看不顺眼，见面就要动手的宿敌，在同一样商品面前碰了面，也只是恨恨的胡瞪一眼，再转身走掉。

　　雪繁无声的咧嘴一笑，眯起的眼睛越发有了几分狐狸的风采。

　　这些心高气傲的修真者们起初可不像现在这么老实，魔道修士想要动手更是肆无忌惮。可惜，很快就被店规教育了。

　　一批人灰溜溜的出去，之后的人就有礼貌多了。遇上冤家对头也只能按捺脾气，毕竟，修真几十几百年，谁也不想再体验做凡人时孱弱无力的感觉。

　　林颜瑾的收获也不少。每个世界的货币都能充做能量让杂货铺穿梭位面，修真界的灵晶尤其能量充足，只几十枚就足够让店铺离开。

　　林颜瑾因为器灵的身份，无法离开这间杂货铺，对于位面世界也就没了好奇和好恶，只等好东西收的差不多，更大的麻烦还没找上门之前，就关闭店门，离开了灵气充裕的天衍大世界。

　　——

　　雪繁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别的世界。

　　自他进了这间杂货铺，无论白天黑夜，店铺从没关闭过。而这次，三扇门板合上，雪繁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睡，再次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雪繁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并不能怪雪繁胆小见识少，实在是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太过奇特。

　　门外是一条街道，铺的并非是石板，却光滑平坦极易行走。耳边响着聒噪可怕的歌声，言辞极其粗俗露骨。街上的人也一个个袒胸露乳，不成体统，还有那前后两个轮子会自己行走的怪兽，发出巨大的噪音呼啸而过。

　　雪繁迅速的缩回探出的半个爪子，重新卧上了柜台之上，这才找回了几分安心。

　　林颜瑾见它惊魂未定，想想雪繁虽然平日表现得成熟，实则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心下怜惜，反正他平时也无事可做，耐下心来为它讲起了从各个位面中听来的趣事。

　　雪繁听的专注，毛绒绒的耳朵都精神的竖起，却突然被一道脚步声打断了。

　　那步子轻重不一，拖沓的声音听得雪繁皱起了小眉头。

　　一个身穿大汗衫，手臂上纹了一片花哨刺青，踏着拖鞋的男人懒洋洋的走了进来。

　　“我艹，这什么破店大白天也不开灯，连窗户都没有？”

　　胡及亮环视了一周，摸了摸赤裸手臂上立起的汗毛，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他很快就想起了憋屈闷热小屋中的色子麻将，心头火热，立刻把这种预感抛到脑后。

　　“来一包烟，要最便宜的！”

　　牌刚摸到一半，烟就没有了。少了这能助势的神仙火，就连手气都不顺了。胡及亮无法，这才骂骂咧咧的暂停了牌局出来买烟。

　　这个场子他也好久没来了，并不记得附近有这么一个杂货铺。不过现在倒也省事，省的他跑去一条街外的小卖部了。

　　“最便宜的？十万。”林颜瑾淡淡的应了一声，拿出一支放在盒子中的烟杆，暗金色的头部，翠玉的烟嘴，中间的木质烟杆上纹路清晰古朴。

　　“艹，小白脸你敢消遣劳资！”

　　胡及亮大怒，一手拍上柜台，另一只手就伸出去抓林颜瑾的领子。

　　下一瞬间，胡及亮就感觉到全身的力量都像是突然消失了，腿一软，就轻松被林颜瑾躲过，毫无尊严的跪到了地上。

　　胡及亮抬头正对上雪繁一双黑亮的眼睛，再次浑身发凉。

　　狐，狐狸？

　　胡及亮不知道雪貂的稀少珍贵，却明白狐狸的邪性灵异。

　　双腿依旧一丝力量也使不出来，笼罩在这间昏暗的店铺之中，就连逃跑都失去了方向。

　　他是小混混出身，能平安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一双亮眼的招子和毫无骨气的厚脸皮。

　　他立刻顺势跪正，也不抬头，只哆哆嗦嗦的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了皱皱巴巴的几块零钱，擦干手心的冷汗，供奉一般摆上了柜台。

　　“狐大仙饶命！狐大仙饶命！”

　　一边磕头一边暗恨自己手气不好，输得身上只剩这几张零钱，要是不能让大仙满意，自己一条小命岂不是就要送在这里？

　　雪繁目瞪口呆。

　　林颜瑾安抚的摸摸它的头，见胡及亮恐慌到青白的脸色，也没有推拒那几张脏兮兮的钱币。

　　从身后架子上拿出一个罐子，随手捡出一颗包装得精致的糖果，推到柜台边缘。

　　“这些只够交换一颗糖。”

　　——

　　离开了那间阴暗的小店铺，胡及亮跌跌撞撞的跑远了三条街，才挤在人群里，站在正午的阳光下愣愣的出神。

　　正是中午放学的时间，x中附小门口站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突然，众多即使不是文质彬彬也是斯文有礼的家长中间硬挤入了一个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大汉，人们的警惕瞬间提高。

　　胡及亮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x中附小门口，紧紧握着糖果的手心又沁出了一层汗水。

　　他皱起眉头，像是在生气，本来就奸滑的气质更多了几分凶恶。

　　周围一直在注意他的家长们微微骚动，稍后退了几步，又更紧密的挡住了他进入学校的道路，更有几个年轻的男家长，把来接孩子的老人和女性挡在了身后。

　　胡及亮注意到家长们的动静，张了张嘴，只是恨恨的往地上呸了一口，转身就要离开。

　　正在这时，放学的铃声响起，早就迫不及待的孩子们像是一群归家的幼鸟，奔跑着尖叫着冲出了缓缓开启的校门。

　　胡及亮离开的身体一僵，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回望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小女孩。

　　她眼眸清亮，笑容灿烂，束起的马尾辫随着她跑动的步伐晃动，整个人像是一个小小的太阳，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突然，她的目光直直的对上了胡及亮。

　　胡及亮有些狼狈的低下头，转身就想离开，却被一道甜蜜清脆的童音牢牢的钉在原地:“爸爸？”

　　像是确定了自己没有认错，那道声音更加欢快:“爸爸，爸爸，你来接我放学吗？爸爸！”

　　小小软软的手牵住他粗糙带着烟草熏黄的大手，活泼而亲近的摇了摇:“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胡及亮面色更加紧绷，只为了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出声来。

　　“爸爸，你别哭啦。妈妈说你犯了错，在很远的地方做好事弥补错误。”

　　小姑娘凑近他的耳朵，又软又甜的细嫩嗓音压的低低的:“我知道爸爸是被关在了监狱里。”

　　“不过，我还是很想爸爸。”

　　“现在爸爸回来啦，是不是警察叔叔说，你做的错事已经可以被原谅了？”

　　胡及亮艰难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想要摸摸她带着漂亮发饰的头发。

　　突然发现手中还攥着一枚糖果，闪亮的包装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胡及亮清了清嗓子，把手心的糖果送到女儿眼前。

　　胡甜甜接过那颗充满梦幻的糖果，小心的剥开糖纸，含进了口中，她快活的甩着头上的小辫子，“爸爸，好甜啊，我好开心啊！”

　　胡及亮看着小天使一般的女儿，也露出一个傻兮兮的，不带一丝阴霾的笑容。

　　“甜甜！”

　　一声尖利的女声打断了父女两个温馨的会面，胡甜甜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安抚的拍了拍眼神阴沉下来的父亲。

　　“爸爸，我要走了，姨姨很好，你不要担心。”

　　小姑娘跑到一半，又转回身贴着胡及亮的耳朵:“爸爸，你不要再做坏事了好不好，甜甜好想你的，你不要再被抓起来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