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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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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动。不想说话,不想睁开眼睛,她醒了,但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她现在只想拼了命的逃离这场残酷的噩梦,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抱着侥幸心理掺和进这件她这个小人物无法承受后果的权利角逐,原本这就是有钱人之间争夺权势的残忍游戏,哪轮得到她一个可怜的穷丫头来搅和。
连房租都交不起,整日在社会的最底层为了吃口饱饭而打拼的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去拯救静祎。车祸像是神明给她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心妄想的严厉警告,警告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本分,是啊,她还有小姨,那个扣扣嗖嗖省吃俭用把她拉扯大的可怜女人,她把她养大,她就应该给她养老送终,这是人伦,是做人的基本道德心,她不能这么狼心狗肺的活下去,要脚踏实地的做好自己卑微的小角色,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过好她困苦却平静的小日子,努力让小姨有个安详的晚年,再不要天天替她提心吊胆。
空气里飘散着强烈的消毒水的气息,知觉随着嗅觉的恢复一起向她报告,全身散了架似的疼,从脚趾头到脑壳都针扎似的抽痛,她想自己躺的太久了,果然,穷人是天生的贱命,连休息的时间长了都会导致浑身不舒服,是应该起来多走动走动,要不伤也会好的慢。
依旧闭着眼睛,静静地感觉,只有后脑处格外的疼,其他处只是久未动弹的麻痹感。
她还没想好醒来如何面对这一切,她要给自己充分的时间好好想一想。
然而,天不遂人愿,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不止一人的脚步声中,低哑的女声响起,似是疲惫至极,却丝毫不减威慑:"什么时候醒?给我个时间。"
刀锋般冰冷的声音,从冷艳高贵的美人唇间吐出,令听的人不禁机灵灵打个寒颤。
叶子这辈子恐怕也忘不了这把声音,不过现在听来却似前世今生,熟悉却也过分陌生,她与她的这一页应该翻过去了,她宁愿把她永永远远的埋葬在记忆深处。
"沈会长,我已经解释了很多次。"一个男声响起似乎是医生,紧张地回答:"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后脑由于车祸时冲撞猛烈,导致长时间昏迷是很正常的现象,甚至···甚至脑损伤成为植物人都是常有的事。”
静默了几秒钟。
冷轧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是来听借口的,金医生,你应该了解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果你没有能力担任主治医师,请辞职走人,我会吩咐院长即时批准。"
平静的语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一阵使人不安的寂静快速蔓延,房内的气氛冷至冰点。
抹了把满头的冷汗,向来在病患面前姿态甚高颐指气使的金医生即刻卑微地轻声细语,转移话题:"沈会长,我们正在全力以赴的进行药理及先进机械的协同治疗,请您再宽限几日,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请您······"
"没有必要了,明日德国脑科专家会到院会诊,你可以打包走人了。医院不需要你这种无能的主治医师。"冷冰冰地打断医生的话,静祎的视线转向叶子沉睡中的脸颊,三年了,她等不及了,就算要将全世界最顶级的脑科医生请个遍也一定要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她睡的太久了,她想她想的发狂。
叶子眼睛闭着,耳朵听着,她在想要不要睁开眼睛,她不想有人因为她而受到无辜的牵连,况且,即使是隔着眼皮,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过于冷戾激烈的眼神,那眼神像淬过冰火的刀子在她身上一寸寸的划着,仿佛要隔开她的皮肉,将她内里看个清楚。她知道在对方这样的扫射下,她是抵挡不了多久的。
脑中反复流窜过刚刚医生提到的“植物人”三个字,眼珠在眼皮底下骨碌碌转了两圈,她心里也有了计较。
蓦然睁眼,她直直的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吊着格调高雅风格简约的水晶灯,一时之间竟有些晃眼,她认得这盏灯,私人定制,独此一盏,静祎设计的,这是她所没料到的,她住在高级专属病房,这是静祎名下康泰高级疗养院的私人病房,安全系数五星级。
以前犯傻的日子里,她曾屁颠颠的抱着一束廉价的满天星跑来这里看望静祎,但却被保镖上下打量了两眼后,以没有预约为因,挡在了门外,尴尬着手足无措的她碰巧遇到王宇才得以进入,当她很认真的将那束可怜的小花摆在一堆昂贵艳丽的花朵旁时,静祎凉凉的说道:“没钱就空手来,便宜货会拉低人的身价,穷酸相会被拒之门外是理所当然的,跟着我这么久,竟然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叶子不觉得她说的过分,也不觉得对方有错,对方说的话都是正确的,可就是这番不庸置疑的言辞让她的心不可遏止的痉挛起来,手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强力镇静着控制住溢到眼角的眼泪不掉下来,紧咬下唇,让疼痛唤醒理智,然后,快速转身离去。她没办法解释,那是她一个晚上代驾挣来的所有钱,也没办法解释她汗湿的手赚着这些钱在花店里慎重选择的心情,更没办法解释自己担心对方的急切和希望对方见到自己心意时露出笑容的期待。
果然,她是不应该有希望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从小就是如此,她希望考上大学,考上了,没学费;她希望好好工作,努力了,没结果;她希望房租不要涨,水费不用交,吃饭不要钱,但还不完的债务一直跟着她跑。她也曾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抱过希望的,希望她拉她爬出这贫穷的深渊。然而,她还没脱离贫穷就开始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忐忑中。看来这是她的命了,不是死穷鬼就是亡命徒,算了,不争了,如果非要选择一种生活,那她宁愿一辈子受穷,也不愿意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脑中思绪万千,眼睛一直盯住天花板不放,直到清香袭来,微凉的手指触碰着她的脸颊,她才木木的转动眼珠,对上静祎泛着水汽却布满血丝的眼,除此以外,她依旧那样完美无瑕,连每根头发丝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女人,叶子张开因久未开阖而显得僵木的嘴,笨拙的吐出沙哑的单音:“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