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岁月九（白浅×凤九）》吾有三页纸

11、凤九（6）

　　我出了玄清境便奔着南天门去，尚在路上，却忽然想起司命星君，这凡人生来有命，生老病死各有定数，有时有些人身上负了前世恩怨，或是今生有做恶行善，天宫里都有各司因着好坏论赏罚，定了数，交到司命星君处，由他想着如何改凡人命簿，使善恶有报，因果相偿。今生不及，小的便一笔勾销，大的便跟着来生偿报。
　　这写改写命簿的事可不好做，一代代做司命的拿了都是仇白了头，绞尽脑汁想诸般离奇古怪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司命那处总有那么多的戏折子、话本子，有时他才思枯竭，就偷个懒，就着凡人写的本子改一改。瞧他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也不知有没有写错过什么。
　　说啥来，改凡人的命还是小事，最叫司命星君上心的还应该是写仙家的命——常有仙家下了凡尘去渡劫，或是犯了错被贬了下去，托生凡人，受生老病死苦乐年华，这样的活儿通常会由天君下命令他去写应历的劫，待历尽了劫数，再重列仙班。
　　我想那姑娘一介凡人，她的命簿想来在司命星君那处也能找到，可惜不知她名姓，不晓得可能托司命为我找到她的命簿，让我一看。

　　我到司命星君府上时，他正埋着头刻写一卷命簿，我敲了门提醒他有人至，他抬头见了我，唤了一声小殿下，指了指屋里一案几上厚厚几叠本子，我知他意思是这是凡间新出来的话本戏折，让我自己看，他有事不便招待。
　　“司命……”我摸了摸下巴凑了过去，“我不是来看话本的，我……有事相求。”
　　“嗯？”司命停了刻笔眯起眼看我，“小殿下竟然有事求我？”我常日里从来也没有什么事要求他帮忙，一般来此单是打发时辰，说来司命管着的事与我也不搭界，我青丘仙众的命势轮回都不归它九重天管。
　　“司命，我想请你为我看一看一个凡人的命，”我也不多啰嗦，“她与我有些交情，人也不错，我想瞧一瞧她这一生可能和乐。”
　　“什么人？”司命搁下手头的事情，饶有兴趣的起身看我，“我适才听闻小殿下下凡去除妖，一来一去，人间也不过几日罢，什么人这样有幸，与殿下你有了交情？”他看着忽然亮了眼睛，“啊，我竟然未注意，小殿下这是已然飞升上仙啦？恭喜小殿下，凤九上仙。”
　　司命装模作样还向我施礼，我连忙摆手，“司命，你别打趣了，我这次下凡除妖结果不巧被雷劈咯，又幸得一凡人相救，她与我有恩，我才想看看她命格，想想如何还她的恩。”
　　“原来是想报恩？”司命挑着眉毛看我，我看他深色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他的本子里不乏报恩报成姻缘的故事，我点点头，又清了清嗓子，道：“我这恩人是个姑娘。”
　　“啊？小殿下，你……”司命噎了一下，“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知道了，免得……”他也清了清嗓子，“小仙还是仙为殿下找命簿吧。殿下可知这位姑娘名姓？”
　　“不知，我只知道她住在东荒大泽，俊疾山上的竹屋，对了，她额间有一点朱砂痣。”想了想，我直接取了他桌上一页空纸，取笔画了一副简画，递给了他。
　　司命揭过画，皱起了眉头，他道“待小仙一查。”挥手幻出他贮藏命簿的屋子，闭上眼施了法寻那姑娘的本子，过了片刻，司命收了法术睁开眼，我瞧他眉头未解，不禁疑惑，“怎么了？”
　　“小殿下，这东荒大泽并没有什么额上有朱砂痣的女子，事实上，俊疾山上人口并没有这女子。”说着，司命把画递还给了我。
　　“什么？”我接过画，满腹狐疑，“司命，你有没有漏看什么？”
　　“没有。”司命摇摇头，“小殿下，对不住了。”

　　我折了那姑娘的画藏在袖里，别了司命径直去了南天门，一路上想的都是她的事情。
　　司命那里查不到她的命簿……会不会那日我在金猊兽洞中见到的真的是她？那她会是谁呢，这金猊兽是翼族的神兽，最后又被翼族公主带走了，会不会那姑娘就是那个翼族公主？不对，她明明是一届凡人啊？我想的一团乱，最后还是决定先不想了。
　　从南天门腾云下至俊疾山不过须臾，我落在凡间时，天灰蒙蒙正落着雨。我身在林间，原本运了一层挡雨的结界，想想幻了一柄油伞出来，踏着泥泞的地往竹屋走去。
　　我要说什么呢？心里打着鼓，先问问她吧，这样才好称呼她。
　　没想到立刻就有人答了我的问。
　　“素素。”我屋里听人唤道，不是她的声音，却是一男子的声响，“素素，明日待雨停了，我们一道下山去看看吧，我身边有一块玉佩，我把它当了，大致就能置办好成亲要的物件了。”

　　成亲？我脑得中忽一片空白，谁要成亲？这是谁？
　　我往窗边探去，还未见到人，先听见那姑娘的回答，“好，可是你就这一块玉佩，要是当了，以后赎不回来了怎么办？”
　　我只得心中郁结，又想喘不过气来，脑中恍恍无知，还未及反映，手中的伞不知怎么脱了手，我想连忙想捏住，却抓了一个空，直直落在了地上，落了一声响。
　　“什么人！”屋里传来那男人的呵声，我也不知在想什么，立时施法遁走，在林中停下，躲在一丛竹后，背着身喘气。
　　我瞪着眼睛，捂着心口，只觉得周身好冷，抬手擦了一下脸，才觉得面上都湿了，原来一时不查，雨已落了一身，远远又传来说话声，我扭头看去，那姑娘正在门口，那说话的男人向着她，我未瞧见模样，
　　“怎么了，谁啊？”
　　“不知道，只有一把伞，素素，你认得这是谁的吗？”

　　……

　　原来她的名字是素素，我转回了头，失魂落魄的往林中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我是怎么一路走下来的，待回过神时，我已处在俊疾山下的小镇上。
　　雨也不知何时停了，我抬头看依旧沉着的天色，拂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寻了一间茶铺，唤小二上一壶茶，小二哥是个热心人，见我周身湿着，问我可要上一壶热茶，我点点头，道了声谢，等他唉了一声，转身备茶时，我才想起那日下了凡来除妖，在这镇上落脚的时候曾来这里问过他话。
　　小二哥倒了茶给我，留下茶壶又招呼旁的客人去了，我端着茶杯，感觉它暖着手心，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原来那姑娘脸素素，她已有了一个未婚夫，哈，自我回去九重天又回来，人间不过过了几日，也许再多一点，想不到她已经成亲了。我回想适才见她依着门扉时的模样，仿佛脸上还有笑容，心里觉得苦涩无比，又不知该做什么，只好呆呆地坐着。
　　素素……她不过是与我处过短短时候的一介凡人，对她而言我又不过是一只照看过几日的奇怪九尾狐，对了，还是一只不知感恩、留她一人，偷偷逃走的坏狐狸。现下她将要有了夫婿，是一个凡人男子，可以陪她一起生老病死，她再也不会孤独，我应当为她高兴才是。
　　我为青丘帝姬，却对一介凡人暗生情愫，如今这情早早就给掐断了，也算好事，我不停的想着，我以报恩为由下来，想去找她，找到她又能做什么呢？

　　真是荒唐……我只是想找一个下来看看她的借口，其实我也未知那究竟是不是喜欢，也许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人与我那般亲近，才叫我乱了心，迷了神，如今也正好醒了梦。

　　取了银钱丢在桌上，我刚要走，忽然感觉到了金猊兽的气息，心中一惊，金猊兽在镇上？我转身查看，却见一女子正在不远处侯着我，她见我看她，点了点头，金猊兽站在她身边，已经幻化成了人的模样。
　　翼界的人……我强打精神，看来这女子便是救走金猊兽翼界的三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