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三十六烦恼风

81、俶尔

　　晚上二人去各峰拜见师伯，然而不巧，没有闭关的唯独凌烟一人。
　　夜晚的百草峰比白日里更加静谧，只看得见稀疏的几扇窗内透出的橘黄的烛光，清幽的药草香伴随着缱绻夜风，格外醉人。
　　主殿内并无侍者，唯有一人，端坐于主座上，乌发如瀑般倾泻而下垂于娇妍的脸颊两侧，着青色纱衣，给那张美艳的俏脸添了几分英气。
　　“师——”秦了正要问安，被她挥手阻止。凌烟摆摆手，示意他二人走近了，一双碧波盈盈的美目在他们身上各自扫了一圈，尤其在沈千戈身上停驻了许久，就在秦了满心疑惑时，只听她淡淡下了最终结论——

　　“不错”
　　秦了等了等，却没想到她再无话。

　　“……”
　　“呃，”秦了摸摸鼻头，略微有些无语，所以到底是哪不错？
　　“师叔可安好？”秦了继续强行问安，凌烟点点头，“挺好，你这几年在北境可曾打到什么稀有灵材？百草峰这几日略有些吃紧”
　　“……”这么直白真的好吗师叔？
　　不过好在秦了早有准备，轻轻点点头，在凌烟冒光的双眼犀利的盯视下头皮发麻地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储物袋——正如凌烟所说，这几年别的不好说，各种乱七八糟的灵材倒是收了个盆满钵满。
　　……
　　许久之后，凌烟看着已经分门别类归置好的灵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好了，既然你们心够诚，师叔就可以放你们师兄妹见面了！”
　　凌烟眯着眼笑着，似乎开心不已，那双俏目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秦了一听到这句话后那双凤眼明显一亮，眼神已经向她身后的中门望去，看上去期待不已；而沈千戈……凌烟含着笑，一点儿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

　　凌烟说完，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中门走出。
　　那是一个穿着细细的奶黄色小纱裙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细细的眉眼间已出落出些许清妍出尘的意味。
　　秦了直直地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始终平静的凤眼里终于露出了鲜已见人的激动之色。

　　即便他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很多年后，此时此刻他却依然在这不足十五的小小的脸上看到了多年后那个沉默而温柔的小女孩的影子……
　　他每一次想起她，那日她满身血色的样子就会终日在他眼前徘徊不去，那曾是他仅有的亲人，然而最终也以惨烈的形式离开了……
　　愧疚、痛苦，轮流在他心中流转，不曾有片刻放过他。
　　而此时此刻，看着她再次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秦了激动到几乎难以自持。

　　凌烟注视着小姑娘走过来，满眼温柔慈爱。
　　在凌烟温柔，秦了激动，沈千戈……嗯，诡异的眼神的注视下，小姑娘已经小步走到了秦了和沈千戈跟前，垂着脑袋行礼，
　　“师兄好，小师兄好”
　　和秦了印象中的声音没有太大差别，清冷又安静，看向他时眼睛如碧海般宁静，如天空般澄澈。

　　美丽，却毫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活泼明媚。
　　秦了心尖儿又抽了抽。
　　小姑娘的头发用两根鹅黄的发带扎成了两个圆圆的发髻，她一低头，就露出了脑袋顶上一个小小的发旋儿。
　　“好，好”
　　秦了一连说了两个好，小姑娘瞬间瞪大了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意识到自己再这么失态下去很有可能被小姑娘当成变态，秦了深吸了口气，眼睛里幽深的激烈之色才缓缓褪去，以温柔之色取代，
　　“俶尔啊，都长这么大了……”
　　“是，让师兄挂心了”
　　……

　　若不是秦了在一旁有意无意地提醒，沈千戈很有可能完全记不起来眼前这个穿着奶黄色小纱裙的小小姑娘，毕竟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小肉团也只在他心里存了片刻。
　　“小俶尔啊，都长这么大了”沈千戈恍然大悟般，一改方才冷漠疏离的模样，突然眯着眼笑起来，满含宠溺，一副再温柔不过的好师兄模样。
　　“是”
　　见他终于想了起来，在一旁暗暗发力的秦了总算长舒了口气，注意力再次集中在了眼前不过堪堪过他腰间的小小少女身上。
　　当年那个肉乎乎，连小胳膊都是四节的胖娃娃已经不见了，小少女虽不至于清瘦，但完全可以称得上纤细了，暖暖的奶黄穿在身上却没有丝毫软糯的感觉。秦了一瞬间又开始心疼，“俶尔在这里过得好吗？”秦了轻轻抬手，修长的五指轻柔地近乎小心翼翼地揉着她软蓬蓬的脑袋，柔声问道。
　　似是不习惯突如其来的接触，秦了感觉到她的小脑袋明显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俶尔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白净的小脸有些微红，空明澄澈的大眼睛有着和秦了如出一辙的柔润，“俶尔过得很好，谢谢师兄”
　　秦了喜悦地点点头，“那就好”凌烟师叔来照看她秦了自然相信，只是仍免不了会像那些啰嗦的父母一样，左右担心。
　　“怎么这么瘦，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师兄我已经辟谷了”
　　“……哦”
　　“……”
　　“不用太慌着修炼，修为这种事，水到自然成”
　　“是，师兄”
　　“还有——”“哎”
　　秦了的话突然被打断，两双明明不同，却同样沉静似有同工之妙的眼睛同时看向沈千戈，沈千戈眯了眯眼，
　　“不过，修炼一定要努力啊，不能偷懒，你秦师兄和我都是这样过来的”说完，还笑眯眯地看了看秦了，
　　“是吧，了了？”

　　“……！”这是什么鬼称呼？！秦了看着他那抹温柔的不正常的笑，嘴角抽了抽。不过他心里认为沈千戈所言也不错，也未太在意，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你小师兄说的也不错，是该努力，不过也不必心急”
　　俶尔疑惑地看看并肩而立的两人，尤其是看着自己笑得格外和颜悦色的小师兄，忽然觉得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