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三十六烦恼风

43、沈千戈

　　凌阳峰

　　面容清俊的白衣男子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白净的脸上俱是焦急之色。不久后，一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里间走了出来。
　　看着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季央心底一沉，
　　“陆长老，我师弟怎么样了？”
　　陆言缓缓地摇了摇头，“走火入魔，本就不好处理，何况还是在冲击金丹期时……他心防太重，外人的神识不好逼进去，他自己又出不来……难啊！”

　　送走陆长老后季央走进里间，许靳还在给床上的人调息，干净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许久，许靳缓缓收回掌，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怎么样了？”季央问的有些犹豫。
　　许靳闭着眼，摇了摇头，“委实难了，要保住他现在的修为，就得小心翼翼，这么一点一点地调，受损经脉调好个七七八八，至少也得需要个两三年，到时候他这修为能保住几分还不好说。”
　　两三年……还不知道能保住多少修为……以小师弟的天资，这两三年，得有多大的进步啊……
　　“那若是要尽快修复呢？”
　　许靳没说话，片刻后微微睁开只眼斜斜瞟了他一眼，“你是想让他的经脉都断掉吗？”

　　季央一下子哽住，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我来吧”季央说着，坐在了床边，两指搭在了床上那人的腕上。

　　****
　　天空一碧如洗，秦了却一点欣赏的意思都没有，只死死盯着下方云遮雾绕下的苍翠山林。
　　月上看的新奇，她还以为这人永远都是一副浑不在意，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想到也有这般焦虑难耐的模样。
　　“前辈，前面就是凌阳峰。”
　　月上点点头，飞剑朝下方的一处高山穿云而去。
　　“你那小师弟，情况怎么样了？”
　　秦了想着不久前季央刚刚发来的信息，心头低沉，“有些不妙”
　　“没事，走火入魔这种事在修士身上虽说不是很经常，但也会发生不少，不是什么大事。”
　　秦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当然知道走火入魔这种情况并非稀少，可怎么能发生在那个天之骄子身上……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许靳睁开眼，季央还在给调息，沈千戈依旧昏迷不醒。许靳起身走了出去。

　　从外面进来两人，一身着灰衣，容貌明丽惊艳的女子，另一个……
　　许靳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可置信，

　　“了……了了？”

　　男子微微一笑，那双充斥着血丝的凤眼弯起，
　　“大师兄”

　　“你怎么会……”
　　这个衣衫破旧，胡子拉碴，连散乱的马尾间都夹杂着沙砾的不修边幅的人，怎么会是他那个永远清朗如月，隽逸如风，嫡仙人儿般的师弟……？

　　“师兄，此事请容师弟稍后禀明。”
　　许靳点点头，见他虽面露微笑，眼睛却一直往里间瞥，神色间是难以掩饰的忧虑，也知道他的担心，故而不再多问。
　　秦了看着里间，眉头紧紧地皱着，
　　“小师弟他……怎么样了？”
　　“嗯，陆长老来看过了，情况不是太好，你二师兄还在给他调息……”

　　秦了走进里间，一眼就看到那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的人儿。秦了走到床边，低下头，那张比原先还苍白数倍，甚至惨白如纸的脸跃入眼底。
　　在接到第一封玉碟后就一直悬着的心，此刻彻底跌入了万丈深渊……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人，月上却注意到那双被失落之地的风沙磨砺的粗糙的双手，早已因用力的紧握而青筋爆凸。

　　他在……愤怒什么？

　　****
　　天际暗下去，又亮起来，月上久违地在床上睡了一觉，循着气息找到秦了，发觉他还在那个房间。
　　月上看看床上的睡美人，叹了口气，
　　“你家小师弟怎么样了？”
　　秦了并不看她，依旧目光无神地看着那人，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
　　月上走到床沿，随手伸过去，修长的手指搭在那人的手腕之上，片刻即离，精致的眉微不可查地皱起，
　　“经脉全阻，灵力沉寂，金丹几近破碎”
　　也难怪她看小秦了心都碎了，这小家伙还真是伤的不轻……
　　可怜啊!

　　秦了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扶起，撩过那人披散的墨发，手掌缓缓地贴在了他单薄的背上。很快，一丝淡淡的灵力从贴合处传出，隐没在了那人的身体中……
　　月上看了半晌，终于没了兴趣，“你在干什么？”
　　“打通经脉，修复金丹”
　　月上挑了挑眉，抱臂而立，
　　“言之凿凿，不过愚公移山尔。”
　　这人现在经脉脆弱，外人的灵力稍有一丝急促，就有可能使经脉尽数崩断，可若是真任由别人这么一丝一丝地去捋，只怕是要捋到猴年马月了，何况，难道他自己就不要修炼了？!
　　秦了抿了抿唇，神色平静，灵力不断，语气淡淡，

　　“无论多久”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了这沉睡的人儿，可月上却分明听出了那平淡的语气中，最令人难以忽视的执著。

　　无论多久？
　　月上愣住了。随即想起那个时候有个人也对自己说过这句话，“我会等你回来，无论多久”

　　无论多久。

　　哈哈哈哈哈哈……
　　她脚步微乱地走出房间，站在青天白云下自顾自地笑得畅快，笑完眼角却分明渗出了泪。

　　秦了正专心致志地一点一点疏通着奇经八脉，忽然耳边响起她的传音，

　　“秦了，修仙者，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秦了猛然睁开眼，一扫这几日的沉郁，那双已经沉寂了五年的凤眼，重新亮起了灼眼而夺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