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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黑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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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送着镇国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又回到了殿中,临风自是一头雾水,问女王不见回答,见我进来又缠着我问来问去:“你们说的可是十年前之事,怎么你也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我摇摇头,所知甚少,不敢妄言。
女王走下宝座,对临风摆摆手,打断了他的问话,“临风先回去吧,今日我也有些乏了,就让若初陪我四下里走走吧。”
陈嬷嬷帮女王披上一件紫红色雪貂毛披风,见我衣裳单薄,回头便对陈嬷嬷吩咐道:“去把我那件白披风拿来给若初披上,这初雪天,最冷。”
我急忙推辞,让宫女去拿我带来的那件雪狐披风。
等到宫女取来那件男式披风,倒让我有些发窘了。本身就是男式的,于我而言长了些,女王望着我的眼神倒是多了几许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只好讪讪开口:“是他的,因为来得匆忙,随手拿了就走。”
女王接过我的披风,细细抚摸着上面柔软细致的绒毛,好像在抚摸着一件绝世珍品。一丝温情夹杂着悲凉浮上她狭长而上翘的凤目,渐渐盈满整个眼眶,似乎下一刻便要夺眶而出。
我静静地注视着她,直到她的目光变回悠深艰涩,讳莫如斯。
“如果女王喜欢,就送给您吧,权当……念想……”
女王抬起头,又低下头捏了一把,既想放下又觉得舍不得,想了想便道:“还是去取我的那件纯白的雪兔披风吧,那样的颜色,才衬得上你这张艳如桃李的脸蛋。这一件……既蒙你的厚意,我也不推辞,就收下吧。”
看她那副百感交集的样子,我的心里有千言万语,此时此刻却哽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上来,只是憋得难受。
说话间,我们便已步出殿门,迎面片片冰凉的白点从天而降,纷纷扬扬。
我放眼一看,四周围已染上了些许灰白,朦朦胧胧一片,好似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可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呢!”女王微笑着望了我一眼,“你可知初雪对我的意义?”
陈嬷嬷紧跟着女王,对我的戒心仍未消,状似无意地瞥了我一眼道:“年年都有初雪,还不都一样,有什么特别不特别的。”
女王转过头对她点了点头,“我无妨,让若初陪着我就好。”
陈嬷嬷只好退了下来,目送着我俩走进雪里欲言又止,只无奈摇了摇头。
“他可知你来?”女王把手轻轻搭在我的手背上,微笑着侧过头问我。
我跟在她身边,愣了一下,随即便会意,于是微微摇了摇头,可细想慕容辰宇虽不知我来此处的目的,却又还是知道我的行踪,故又连忙点了点头,“知道。”
女王不禁莞然,“摊上你这么个胆大妄为的王妃,你那小王爷该是很没辙吧。”她望着我的眼神暖意融融,如同早春枝头上的一朵粉色的梅。
我却老脸一红,低着头小声道:“只是奉旨成婚,我俩并无情意。我一走,他该早就把我休了吧。”
女王拍拍我的手掌,眼里洋溢着宠溺的光彩道:“没有情意何必千里迢迢到此。你呀,真是傻得可爱。”
我窘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一面却又回想着女王的话——我对他真有情意吗?我只是不愿看到英亲王那如千年不化的寒冰般落寞的眼神,不愿看到女王辗转郁结不得解脱却又愁肠满腹的眉意。
关慕容辰宇什么事!?
“我……”我顿了好一会儿,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年初雪的时候,我生下了辰宇。”女王望着远方,那里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我记得当时正是辰时,正是一日之计之时,天降初雪,乃为祥兆。故名辰宇。”
原来,他的名字竟有这般的来历。
“所以他表字初雪。怪道怎么表字和名八杆子也打不着呢。”我感叹了一声。
“等来年开春江水解冻,你还是回去吧。”女王望着我,表情诚恳。
我顿时哑口无言,回去?
我突然很想知道女王是以什么身份在向我要求?
只是,我还回得去吗?
无奈只好一声叹息,却听女王说道:“你的名字有个初字,你可知初字的含意?”
若初?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轻轻地说道。
女王也是一声长叹,“是呀,若真的可以一切如初……”
我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您当年是因为什么事而离开,我也知道必定是无法两全,但是谁又愿意骨肉离散,生离死别。如果可以,我真心期望您可以一家团圆。您的房间,还……”
女王却一摆手打断了我的话,望着远方用一把凄清寒凉的声音说道,仿若不是她本人:“你不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还太年轻,我不跟你计较。”她转回头看着我,眼底满是无奈:“上一辈的事,你不懂。”
到了晚间的时候,雪停了。临风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了宫外,给我看一本账册。
原来下午的时候他就瞅了会空隙按着我的吩咐查找了那个死去宫人的房间,还真的让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把帐册拿到我的面前,我翻开一看,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宫廷出外买办的帐目,初时看倒也并无甚差错,归纳起来也有几个固定的商号,大多买的也都是一些日常所需的用品。只是其中的一个商号的名字,还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临风也瞧出了我的发现,嘿嘿笑道:“这家有古怪吧?怎么样?去看看吧。”
我带着满腹的狐疑,重新将目光汇聚在纸上那几个平淡无奇的小楷上——兴华商号。
兴华商号,祖父一手创办的一家商号,生意遍布邻近的几个国家。这一家,大概就是西夏的分号。实际执掌人却是姑姑,或者说是姑父。
西夏与南越关系并不好,朝廷层面并无往来,民间倒有些通商,但也并不活跃,经营的物品也多是越国的特产。
按理来说,王宫不会特意地去跟一个别国的商号交易,而且出现次数频繁,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可是我又想不出自家的商号会有什么通敌的可能?祖父与父亲也从来都是本份的商人,以诚信为本,也从不曾勾连上政治。
“奇怪了,那个宫人也不是买办呀,怎么会有帐册?”我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临风推了推我的头,“小傻瓜,我在他房间找到的是一张便条。”说着他又伸手往自己兜里摸了片刻,才摸出了一张纸条。
我一看,上面就写了:兴华商号,戌正。六个字。
“所以我就找了这本账册,一看才发现了,原来宫里跟这兴华商号交情匪浅,敢情做生意都做到邻国来了。这个可是你们越国的商号!我不是偏见,但确实可疑。”
我把前因后果重新梳理了一遍,查案查到自家头上,除了我也是没谁了!
我点了点头,微挑了挑眉,“那走吧,这会不是快到戌正了吗?说不定还会遇到熟人呢!”
“熟人?怎么说?”临风一听也来了劲,满眼的问号。
我扬了扬头,“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趁着夜色,一把顺着长街就到了铺门口。
这里一溜的店铺,兴华商号一下就占据了四个店面,可谓大气。门上的红灯笼映射出一丝暖光,照着匾额上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兴华商号。这几个字可是祖父的手笔。
正中的大门已锁,隐约有一丝灯光从窗纸中透出,相信是晚间值夜的小二正在里边拾掇。
从大门也看不出什么,我拉着临风来到了后院。
“你在这等着。”临风看了看一人半高的围墙,作势一蹲便要跳上围墙。
我赶紧一把拉住他,小声道:“别,里边有狗!”
“什么,你怎么知道?”临风迅速刹住脚步,讶异不已。
果然不久,便听到了一声狗吠。
临风正想感叹我的未卜先知,却听角门处吱呀一声,一个人影匆匆走了出来。我俩蹲在角落边,刚好那边还有个大缸,借着夜色,恰恰让我俩有了隐蔽之所。而且那个人显然十分紧张,走过去的瞬间也没有留意到角落里的两个黑影。
我急忙使眼色,临风会意点点头跟在他十步之内。
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可是怎么才能进到院子里呢?
总不能说我是来视察的吧。
身边又没有个肉包子之类的,可以丢过去引开狗的注意力。
您还别说,花家商铺养的狗可是凶狠异常的,所以从来不敢养在门口,就怕冲撞了来店的客人,可是后院嘛,当然要守好咯。
当下正在犹豫该怎么突破这层狗障,就听院内突然狗声鼎沸,撕裂了寂静的夜。
我吓得赶紧把自己朝着水缸又挪近了些,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里。
一个黑影从墙内跃出,堪堪停在了我的身前,背向着我。
我屏气凝神,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心跳如雷。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行动敏捷如一头捕猎的豹。
可是他似乎惊慌失措,向前疾走两步又换了个方向奔逃而去,须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在同一刻,另一个人踹开后院门急速冲出,直接奔着黑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我躲在墙边,贴着墙缝看,只觉得那人的身影异常地熟悉,好似记忆中就曾存在的一个人。
可是当下还是不容我再三思考这个问题,三十六计走为上。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急忙贴着墙跟,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这个小巷口。
回望着兴华商号大门,风吹得灯笼左右摇晃,微光照着门上几个字若隐若现。
确实有可疑。只是不知究竟跟父亲,跟姑父有没有关系?
还是先回宫中等临风吧。不知他可有收获。
我独自徘徊在街头,慢悠悠地走着,想要理出些头绪,却发现脑袋里乱糟糟地什么也想不到。
突然一个人从身后拍了下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失声便叫了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