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我很喜欢到学校的图书馆去。图书馆里总是没几个人,很宁静,很舒服。
長久的疲劳后双眼需要一点绿意,窗外一间奇怪的木屋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间木屋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怎么以前都觉察不到它的存在?我很纳闷。
把书放好,溜到外面去。
木屋离图书馆大约有100米,很大却都是破旧的木板,散发着古远的气息。门没锁。
里面有几排高大的书架,摆放着一两本布满灰尘的旧书。门正对着一扇大大的窗,窗台上坐着一个人。
开门的声音没有惊扰面前看樱花的他,脚下久远的木板却不安分地打破这份恬静。
他转过头来。不知哪里来的风轻轻地撩动他几根黑发,清秀得险些就不是少年的脸上双眼很有神,只是眉宇间藏着一丝惊讶。
“你……进来了?”
“呃,对不起,我见门没锁,很好奇,所以就进来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竟轻轻地对我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很温暖,让人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你喜欢樱花吗?”他问我。
“嗯,你经常来这里看樱花的吗?”我走到他身边。
他看着一片花瓣从树枝上飘落到地上,莫名其妙地说:“樱花树下埋着的尸体越多,花瓣就会越美丽,而每一片的花瓣飘落,会酝酿新生命的力量,最后樱花树的精灵就会诞生。可是这则意味着樱花树的死亡。除非精灵能找到营养给樱花树,而精灵自己也会重新分化成一片片的花瓣。但是一般的精灵都会选择毫无痛苦的与樱花树一起消失,而不会为了延续樱花树的存在选择痛苦的分化,除非精灵很爱樱花树……”
我看着他,觉得额头在发凉。
他转头看着一脸诧异的我,轻轻地笑了:“这是樱花树的故事,是精灵告诉我的。”
这算是笑话吗?
“我是高二一班的櫻木俊一。从这个窗户看樱花是最美的,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我提出一直存在心中的疑问。
“这里原是图书馆,但是新图书馆建起来后,这里就荒废了。”
哦!
“你叫什么名字?”
“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说:“我叫小石川千加,是高一年级的。刚才在图书馆里无意间发现这间木屋,觉得有趣就过来了。”
“是蛮有趣的。”櫻木俊一环顾木屋,最后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我看着倚在窗前的他,花瓣像是融入玻璃飘落到他身上,是一幅梦幻的画。
“千加,你又去了图书馆啦?”
“对啊。”我竟发现自己没有把櫻木俊一的事告诉他,不过我也不用什么事情都必须向面前这个人报到吧。
“你这傢伙整天往图书馆钻,却没见你的脑容量有多少长进。”佐藤直澄指着我的额头嘲笑我。
“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没你聪明。”我负气地说。
“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佐藤直澄很认真地打量我一番后说出他的结论。
“好了啦,不用吹捧我了,你来找我该不是要嘲笑我的吧!”
“对了,你们足球部的部长叫你去找他。”
“臭直澄,不早点说!”我跺了他一脚就跑开。
佐藤直澄在我身后呱呱大叫,直抱怨自己的青梅竹馬是暴力狂。
等着瞧,佐藤直澄,看我什么时候收拾你!
在这种男校里,所有人都像个笨蛋一样,那是我的感觉。但是,就只有高三年级的部长神鄉海人于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神乡部长是個很溫和的前辈,每次看着他我都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部长,你找我?”
“小石川,”神鄉海人闻声走出教室:“我快要引退了,打算让你当足球部的下届部长,你的意思怎么样?”
“部长你觉得我真的行吗?”我的心在狂跳。
“我一直都有留意你哦,而且你中学时也是足球部的部长吧,我想你应该能胜任。”神乡海人温柔地说。
“谢谢部长。”我向前辈鞠躬。
“那么明天开始,练习后稍微留下一会儿可以吗?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行!”
社团活动结束后,我留下来,除了处理一些事务外,还主动提出帮部长整理资料,其实我是想得到对方的赞扬。
三十分钟后,部室的大门突然被什么人“砰”的一声给撞开,一个很碍眼的家伙出现了。
佐藤直澄一脸无奈地靠过来:“唉,千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你好烦!”我鼻孔朝天向他示威。
“佐藤君来接小石川啦!”部长向佐藤直澄打招呼。
“对啊,我怕千加迷路了。”佐藤直澄抢过我手上的笔敲着我的头。
“我知道自己是路痴,但总不至于入学一个月了也迷路吧!”
“佐藤君果然是个很好的朋友呢。今天就先到这里,小石川你就和佐藤君回去吧。”神乡海人拿过佐藤直澄手中的钢笔。
“好的吧,部长再见。”硬是被拖着给拉出了部室。
“喂!看够了,你看我这个天底下的最帅大帅哥还从没用过这种眼神呢,我可要吃醋哦!”佐藤直澄用双手捂着我的眼睛抗议。
“吃吧吃吧,撑死你最好!”
“我死了谁每天来送你回家啊?”
“谁要你送啊!我又不是跛子又不是盲人。”
“呜……”佐藤直澄突然捂着自己的脸,一看就知道是在装哭:“小千加不要我啦……”
“你这样很丢人耶!”我不屑地瞄着他那可笑的样子。
“谁叫小千加不要我,你六岁生日的时候明明说长大以后要……唔。”
“……”怒!
还没说完,我就一下子封住他的嘴,用的当然是我可爱的鞋子了。
那种幼稚的话,就只有小孩子才会说,真不明白那个直澄为什么从小到大一直对这个念念不忘,再在我面前说一句试试,我不砍了你才怪!
“整个星期不见你,我还以为上次吓着你呢。”櫻木俊一以同样的姿势在窗前倚着看樱花。
“你好像随时都会在这里似的,”我看着一成不变的画面。脚下的木板依然吱哑着:“我近来要处理交接足球部的事,所以抽不出时间来。”
櫻木俊一理解地点点头。有十来分钟我们完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被风吻落的樱花花瓣。
“你每天都只是坐在这里看樱花吗?”
“也许会不一定哦。”櫻木俊一微笑地对我说:“你今天最好不要到海边去。”
“我没事干嘛要往海边跑啊。”
他还给我的,是一片如樱花般美丽的笑容和手上粉红色的花瓣。
“千加,今天不用社团活动。”
“是啊。”我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瞪着过于兴奋的佐藤直澄。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佐藤直澄催促着我……
海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看日落啊!”
“你神经病啊,现在什么时候会日落,那我不是要在这里呆上三个小时?”
“好嘛,你就陪陪人家嘛!”佐藤直澄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样摇着我哀求。
“好了好了,你再摇我就真的要晕倒啦。”
“没事,有我在。”佐藤直澄很认真地抱住我。
他怀里真的很温暖……
我躺在床上,听见门铃在响。
好不容易“爬”到门口,佐藤直澄一见我就不由分说腾空抱起我说:“你病了还到处跑干嘛啊?”
“我说是我发烧,为什么连你也会犯糊涂啊。爸妈都上班了,我不下来给你开门你怎么进来啊!”
“对哦!”佐藤直澄恍然大悟地把我放到床上。他一边给我盖被子一边说:“千加你到底是什么构造啊?大热天跑到海边吹风也会发烧的?我来看一下……”
佐藤直澄把头靠过来,贴着我的额头说:“好多了,但还有一点点热,吃药了吗?”
“嗯!”我轻轻地点头,却想到櫻木俊一的话:
「你今天最好不要到海边去。」
“那你先睡一下,我到厨房给你煮点白粥吧!”
佐藤直澄轻吻了我的额头就离开房间。
药力发作,我昏昏沉沉地睡去。梦中是櫻木俊一的笑脸和满树的花瓣飘落到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你没有听我的话。”櫻木俊一看见我出现在木屋门口,就用一种失落和责备的语气对我说。
“我……”我本来打算弄明白他那句话的意义,却因为看到他不安的样子而脱离我的思想。
“你昨天没来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去了海边,”他还是一脸失望。“没事了吗?”沉默好一会儿他又看着我。
“没……没事了。”我慌张地回答。这件事有点古怪。
他像是松了口气地笑了。
过了好久,我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到海边的事?”
“因为樱花花瓣其实可以飘很远的。”櫻木俊一又看着窗外的樱花树。
我看着莫名其妙的他,却接受他的解释。
我知道其实在櫻木俊一身上存在着很多不可理解的神秘,我想解开,但是这只是因为好奇吗?
后来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呆在他身边。櫻木俊一懂得很多,特别是有关樱花树的,而且他的故事都编得很有趣,有点悲凉,但很吸引我。只是……
眼前的樱花树像是在哭泣……
这段时间是学校的文化祭,所有人都为自己的节目忙碌着。我们班表演的是改编的《搞笑版白雪姬》,老师让佐藤直澄和我负责背景画。
这天下午放学后,佐藤直澄就硬逼着我留下来陪他画背景板。
“唷,千加你画的这座城堡怎么这么怪的呀。”佐藤直澄对我的画指手画脚地批评。
“还好说呢,老师让你这个班长负责画画,怎么就把人家给拖下水来呢,要不是你,我才不用活受这份罪!”
“可是这样就可以和你独处啊。”
那个直澄,就爱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正当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时,佐藤直澄竟然在我的脸上画了绿绿的一笔。
“啊!你干什么!”我惊天动地地大叫。
“咦,蛮好看的哦,来,再加一笔。”佐藤直澄像是发现新大陆似地又在蠢蠢欲动。
“不要!”就这样,我们居然放着正经事不做,玩了起来。
“来,我帮你擦一下。”佐藤直澄摇着手中的纸巾,招手叫我过去。
我扑过去,他拉着我坐在地上,为我拭擦脸上的颜料。
佐藤直澄很认真,很仔细。我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慢慢地,他的动作更为轻柔,眼中仿佛跳跃着热烈的火焰。
“不!”我一把推开他,忙不迭地跳起来。
佐藤直澄像是想不到我会这样对他,一脸受伤的表情。
“千加……”
就连我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对佐藤直澄。虽然不算是第一次接吻,但和平时那种恶作剧一样亲唇瓣的吻不同,我意识到佐藤直澄的吻中好像蕴含着什么我不愿意知道的事,而且,刚才他的脸越来越近时,我只知道我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
櫻木俊一的笑容。
我对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恐慌,我想为自己找个理由。
“直澄,这……这里是学校,不要这样。”我知道这只是我在为自己找借口而已。
佐藤直澄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从意外中清醒过来:“千加,你近来很奇怪耶,总是干些莫名其妙的事,而且……你到图书馆真的只是看书吗?以前都会让我陪你去,为什么现在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不肯让我陪你?”
我知道其实是我的错,可是櫻木俊一的笑容让我慌乱,更让我气愤:“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资格对我管头管尾,我让你在我身边转只是因为你是我的青梅竹马而已,不要得寸进尺好不好!”
不是的。我不是要说这些话的。我气愤的是自己,我不是要气恼直澄。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发生什么事……”
“难道我什么事都要向你报告吗?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比我聪明,做什么事都会做得比我好,那就足够你对我管头管尾吗?我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和你做朋友!”
我撒了个大谎,我没有后悔,直澄。我真的没有。我一直都很高兴你能留在我身边,只是……
“千加,千加,不要跑……”
佐藤直澄要追上在逃避的我,那我到底在逃避什么?
当我恢复理智之后,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木屋里。脸上的眼泪很凉。
“千加,发生什么事?”
我扑倒在櫻木俊一怀里痛哭,我告诉他发生的事,但我没有说他在我脑海中出现过,没有说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他。
“千加,你很伤心,对吗?”
“嗯……”
“你觉得这种生活很累,很辛苦,对不对?”
我擦着眼睛望住櫻木俊一,猜测着他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和我一起走吧!”櫻木俊一握着我的手说。
“啊?去哪里?”櫻木俊一没有回答我,只是松开他的手,手上的一片樱花飘然落地。
脚下古老的木板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软软地把我吸了下去。
漫天盖地的恐惧向我袭来。地下来的吸力似乎很大,无论我怎样挣扎也无济于事。
“俊一前辈救我,救命啊……”
我向櫻木俊一求救,可他只是微笑着对我说:“没事的,很快就好,以后你也不会有不开心的事了。你看,窗外的樱花树开始变得漂亮了。”櫻木俊一看着樱花树的眼神充满爱怜。
我望向樱花树,却不经意地看到在那里一脸焦急的佐藤直澄。
“直澄,救命,救我啊……”
“没用的,他看不到这里。”櫻木俊一轻轻地说。
我是不相信的,但看直澄的表情,他真的是没有看见处于危难中的我。
“直澄,直澄……”我不死心。我不应该跟你吵架的!
突然,佐藤直澄定定地看着窗户,像是发现了我。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真的得救了。可是……
他又跑去别处找我了。他看不见我。
我越陷越深。櫻木俊一以一种要我安心的神情看着我。我想我是应该憎恨他的,但是我却没有?当我以为自己就这样陷入地下时,木屋的木门发出撞击声。“嘭嘭”的几声,佐藤直澄冲开了门。
他不由分说就上前来拉我。
櫻木俊一没有阻止佐藤直澄来救我,但是也没有帮忙,还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看着在努力的我们。
好不容易,佐藤直澄才把我拉出来。地面再次变成破旧的木板,硬绷绷的,有点破碎。
“直澄,对不起,对不起……”我抱着佐藤直澄就大哭起来。我还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向直澄道歉。
“不要哭,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佐藤直澄摸着我的头安慰我。
直澄抱得我很紧,我感觉到他在颤抖,我听见他的心很急促地跳动着……
第二天,佐藤直澄陪着我来到高三一班的教室。
我拉着一个从里面出来的人问道:“请问櫻木俊一前辈在吗?”
“櫻木俊一?没有这个人啊。”对方一脸疑惑的表情。
“没有?不可能的,俊一前辈说他是这个班的。”
“真的没有。”那人离开了。
没有櫻木俊一?那……
木屋!
可是无论我怎样用力,就是打不开那扇木门,甚至连佐藤直澄也打不开,虽然木门根本没有锁。
“那扇门是打不开的。这间木屋已经很长历史的了,木门早就被卡死了。”偶然路过的一个学生告诉我们。
“可是我每次都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啊。”我抬眼看着直澄。
佐藤直澄握着我的手好一会儿才说:“也许……这是一场梦!”
很快,夏天过去了。
破旧的木屋被学校拆除,连同窗前枯死的樱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