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邦尼亚传奇》拐笔书生

73、第 73 章

　　平坦的绿荫大道两边耸立的树丛交错，将夕日余晖剪碎成斑驳光阴。
　　殷红的光芒染透了不远处大片云彩，像是黑暗处点燃的灯火摔碎在天上向整片晚霞蔓延。
　　此时，收到邀请的宾客都已经抵达绿荫庄园，几乎每个人都在抱怨泥泞的道路。
　　当夜幕降临后，宴会厅内点上了更多的蜡烛。
　　烛火照在华丽丝绸上，闪闪发亮的银器上，流溢着光彩。来自尤因莱茵的水晶玻璃花瓶里插满了花园里刚刚采摘下来的鲜花，空气中漂浮着甜美的清香。
　　绿荫庄园的女主人--安娜·铎纳多夫人仍沉浸在欢爱的余韵而心情大好，美妙又充实的性生活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明艳照人，容光焕发。
　　她满意地看着放满精美食物的餐桌，一桶桶私家珍酿从酒窖搬出，视线扫过仆人们，他们都按照要求穿上了最鲜亮的衣服。
　　她冷淡地拒绝了两位男士的搭讪，神情高傲朝着前厅走去。
　　毫无疑问的，安娜·铎纳多是个心计高手。
　　或许她并不比平常人更聪明，游走在各色各样的权贵之间，让她对人性的阴暗面有着很深刻的认识，也学会了利用别人最肮脏的小秘密，或者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也不失是一点小聪明。
　　几个贵妇人齐齐低呼一声，其中两位未婚的少女更是兴奋得微微红了脸。
　　铎纳多夫人立刻循着她们的视线望去，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男人。
　　他身材匀称、步态潇洒，一头罕见的银金长发在厅内火光的照耀下泛起微光，眼睛则有着紫晶般的色泽。
　　这异样的容貌，正是欧伯龙家族血统的明证。
　　虽然殴伯龙家族恶名在外，却极其富有。对于其家族成员的资料，更是熟记于心。
　　按照来人的样貌与年纪，她认出对方应该是希斯特·欧伯龙，是银溪谷领主希瓦林·欧伯龙伯爵的长子。
　　希斯特差几个月就满二十五岁，也是未来的西莱科特之主。
　　欧伯龙家族最近风头正盛，先是希瓦林伯爵跟邻省阿尔贝斯顿自治领的加斯洛·利亚凯恩公爵达成协议，取得了贝特曼地区稀铁矿的开采权。
　　其兄麦肯泰·殴伯龙在三个月前被教皇威名九世提升为大祭司，成为教务长的左右手，正式迈入教廷核心阶层。而从小聪慧的希斯特本人据说十分善于经营，十六岁就开始掌管欧伯龙家族的生意。
　　最重要的是，这位伯爵之子并没有婚约在身，是非常理想的联姻对象。只是在铎纳多夫人的印象里，撞击似乎并没有邀请他。
　　希斯特与那些贵妇小姐们擦肩而过，向着她们一一微笑，保持着礼节上的礼貌。最后他的视线聚焦在铎纳多夫人身上，大步朝着她走来。
　　待他来到身前，安娜缓缓地伸出手。
　　希斯特亲吻着她戴有薄纱手套的手背，脸上满是盛情惬意。
　　“请原谅我的不请自来，铎纳多夫人。”
　　安娜露出矜持的笑容，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似乎早就习惯了，嘴角的弧度及不可见。
　　“您能大驾光临，是我的荣幸，大人。”
　　随行的侍从献上礼物，安娜打开一看，是一个用纯金打造的金杯。
　　这场盛大的宴会基本上已经榨干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这件礼物能很好的弥补一些损失。另外，她还注意到另一名侍从手里还捧着一个更大的盒子，猜想一定是送给法隆的。
　　环顾四周，希斯特显然是找人，在确定对方还没有到后，警惕地试探道：“我听说殿下会来？”
　　“是的。”安娜点点头，脸上洋溢着自豪，在看他心有所思的样子，“是不是找殿下有事？”
　　“说来惭愧，我的两个妹妹之前在针织院冒犯了殿下的未婚妻。虽然家父已经惩罚过她们了，可还是觉得该当面致歉。”
　　听到这里，安娜倒真的要好好感谢那对欧伯龙家族出了名的败家姐妹。如果不是那两个傻丫头，自己的女儿才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伊琳娜，跟她成为了朋友。
　　“不用担心，我的女儿希琳跟伊琳娜小姐是好朋友。等殿下他们到了，我会嘱咐她帮你的妹妹说点好话。”
　　“真的吗？！”希斯特睁大眼，原来传闻是真的。
　　“当然，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而且一定会做到。”
　　“太好了，我正愁等会儿该怎么开口呢。您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夫人。”希斯特赶忙让侍从送上礼物，请求道：“这件礼物也麻烦您转交给殿下，我怕我送搞不好会适得其反，您也知道殿下对我们欧伯龙家族有偏见。”

　　安娜微笑地让身后的仆人接下礼物，正打算继续攀谈时，前门就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堵在前厅的人群自行退向两边，让出一条畅行无阻的道路。
　　法隆稍微靠前走在最前面，伊琳娜配合着他的步伐紧跟其后，颇为紧张地扫视着朝自己投来的各种目光。
　　伊琳娜穿着一身珠灰色的丝绸礼服，衬得她的身型格外的高挑，却很影响走路。
　　她栗色的长发被精心的编织起来，其间点缀着许多光泽柔和的珍珠。颈间的宝石项链似乎有些过重，以至于她不得不频繁的伸手去调整它的位置。
　　这个动作略为的失礼，只是大多数宾客更是抱以宽容的态度，一笑了之。
　　当侍从解下法隆披在身上的斗篷后，吸引众人眼球的是他与随行侍卫腰上明晃晃的短剑。
　　携带武器进场是对宴会主人尊严的无情践踏，很快就像瘟疫般在人群间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安娜才不会因为这个意料之中的事而退缩，她微笑着迎了上去。
　　希斯特后退几步，将自己隐没在其他宾客当中，静观其变。
　　“欢迎您，殿下！”
　　她朝着法隆行了一个屈膝礼，没有听到答复，只能保持着屈膝低头的姿势，其他人更是在屏息等待。
　　“你的庄园很漂亮，铎纳多夫人。”法隆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在一张椅子上蹭掉了靴底的泥巴，较有兴致地打量着，“甚至比勋爵大人的梯地北岸庄园还有大。”
　　“这是亡夫唯一留给我的。”
　　“可他留给其他人却不是。”
　　法隆言词凌厉，又让在场的人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
　　孩童的身形看起来似乎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更无法跟这场奢华铺张的宴会联系在一起。红润的嘴唇像极了刚刚成熟的樱桃，惹人瞩目的是他的眼睛，即使是在烛火的照应之下也丝毫遮不住透蓝的瞳孔。
　　所有人都知道，不管法隆走到哪里，永远都是主角。
　　血统赋予他权力，而权力凸显他的与众不同，哪怕是再无知的人也不会把他当成孩童般看待。
　　也许，刻意刁难一名寡妇的确不好。
　　法隆闭了闭眼，再一次睁开时，恢复了它原本纯净柔和的湛蓝，伸手轻声示意道：“免礼吧。”
　　在一阵呼气声中，双腿已微微发颤的安娜终于直起了身。

　　宴会开始了，宾客们按照地位身份陆续入座。
　　杂耍艺人表演着惹人发笑的节目，每个人都沉醉于美酒与佳肴之中，空气里弥漫着丰盛食物的馥郁和浓烈的香水味。
　　宴会厅里的气氛无聊透了，一位男人正添油加醋的描述他为爱情跟另一个贵族男人决斗的经历，身边的贵族小姐不时用手掩住嘴唇小声的惊呼，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
　　法隆无聊地拨弄着手里的银杯，把上来敬酒的人拒之门外，他一向蔑视这样的毫无意义的社交活动。
　　饮酒是自甘堕落的表现，即便是象征性用空杯做一个动作，也懒得跟这帮贪婪无度的家伙们虚以委蛇。
　　可好在伊琳娜很开心，难掩她吃货的本性，几乎要把桌子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当吟游诗人用曼陀罗琴弹起那熟悉的旋律后，法隆从椅子上站起身，喧闹的宴会厅也在此刻安静下来。
　　“死亡降临，是何等的悲伤。
　　平安归来的誓言即将被打破。
　　多少女子从此独自寡居，
　　多少母亲从此泪断肝肠。
　　生命虽然短暂，但她们的悲痛却那般久长。
　　天空下起了红色的血雨，
　　奔尼波尔山上冲刷下来的是雨水，还是鲜血，早已无人关心。
　　我高举手中的王旗，
　　和我的同袍们一起保卫我们的国王。
　　象征王权的旗帜依旧鲜艳，
　　保证它的完整是我的责任。
　　我的国王还在战斗，
　　将军们的背弃并不代表他们的士兵也会同样背弃他们的国王。
　　我们遭到屠杀，也杀死了七倍于己的敌人。
　　五千人出征，却注定无人能回归故乡，唯有灵魂能魂归英灵殿堂。
　　我将战死在此地，
　　与我的战旗一起；
　　我将战死在此地，
　　与我的同袍一起；
　　我将战死在此地，
　　与我的国王一起！”
　　一曲悲伤的颂歌唱完，法隆端起酒杯，持着酒壶的侍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帮他倒满。
　　“敬我们英勇的先辈！”法隆扫视着众人，高举手中盛满酒水的银杯，“愿逝者的灵魂得以安息。”
　　“愿逝者的灵魂得以安息！”
　　一整厅的人，无论男女都举起酒杯。
　　随着动听的音乐响起，大厅里原本沉郁的气氛化为节日时的欢腾。
　　北方人能歌善舞，再严肃的人一旦在宴会中听到欢快的音乐也会跟着跳上一段。
　　佳肴一道接一道的不断被送上，美酒一桶接一桶的开启。
　　有些人已经醉得准备离席，安娜轻抿着酒杯里的葡萄酒，越发焦急地等待着女儿的出现——按照时间，在稍早的时候希琳就应该盛装出现。
　　等不及侍女的回报，安娜起身，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