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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荆非正有些不知如何应对,那汉子已趁着酒劲絮叨起自己往日的相好来。荆非有口无心地应着,眼睛倒早盯住柜台方向。
      柜台后的中年人多半便是赵老板,从外表看年龄与谢老板相仿,但眼角平白多了几分倦意。柜台上也有算盘,却不在赵老板手边,算帐的另有其人。赵老板手边的不过是一只酒杯、一个酒壶。
      荆非接连灌下几杯,借着未稳的酒力站起身来。同桌的汉子嘴里只嘟囔句“今日春来,明朝花谢”,也不理会荆非,自歪倒在桌上。
      荆非走到柜台边,向那中年人略施个礼,道:“敢问可是赵老板?”
      中年人忙放下手中酒杯,还礼道:“正是在下。客官有何指教?”
      想到自己将要说的话,荆非按捺不住笑了起来,勉强忍住后赔罪道:“赵老板莫怪,小弟只是一时兴奋,因许久未曾喝到如此佳酿了。”
      赵老板似是松了口气,谦让道:“客官过奖,不过是些自酿的粗鄙土酒。”
      荆非略一正色,道:“酒店的酒都是赵老板自己酿造的?”
      “正是。”
      荆非顺势打了个哈哈,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小弟未至宝地之前便已听闻过‘仇家窖’的大名。如今虽无缘一品仇老前辈的手艺,但自他大弟子的手艺中也可以领略一二了。”
      赵老板面不改色地继续谦让道:“小可的手艺尚不足家师的三成。”
      荆非叹道:“只可惜仇老前辈已然过世。不过,听说尊夫人正是仇老前辈的千金。经日耳濡目染,尊夫人在酿酒上想必也得过几分仇老前辈的真传,赵老板福气不浅。”
      赵老板目光略有些游移,下意识地想拿起酒杯却又忍住,只简单应句:“自然。”
      荆非夸张地做出嗅闻状,道:“赵老板所酿之酒确有独到之处。恕小弟卖弄,赵老板可是在糟烧过程中加入了几味特别的药材?”
      赵老板面露惊色,遂朗笑道:“原来客官也是酒中高人。”
      荆非也笑笑,复做疑惑状,道:“不过,若药材是在糟拌时加入,其香辛之气必深入根基;而赵老板酒中这股香辛气却似只漂移在外,更似酒韵而非酒髓。”
      赵老板又是一惊,强笑道:“小可酿酒向来率性而为,那知道这许多讲究。”
      荆非迎住赵老板目光,道:“赵老板谦虚了,其实这才是赵家酒的独特秘方所在吧?几味药材的配方想来得自仇老前辈,但这取用应变之法必是赵老板独创的。酒成后两种韵味相辅相成,倒仿佛是赵老板与夫人琴瑟合鸣,着实令人羡慕。”
      赵老板只赔笑着一昧谦让“过奖”,身子却已微转,显是在寻思抽身之法。
      荆非见状又打个哈哈,道:“赵老板理该请小弟喝一杯。”
      赵老板闻声似是放下了几分心,道:“这个自然。酒送知音,古来如此。”
      荆非紧追一句,道:“赵老板误会了,小弟是因另一桩事向赵老板讨杯谢酒的。”
      “谢酒?”
      荆非自怀中摸出凤钗,递与赵老板,道:“这个想必是尊夫人遗失的。”
      赵老板瞥眼凤钗,终于举起杯酒慢慢喝下,道:“客官这回却是错了,贱内并无此物。”
      荆非怪道:“这是小弟前两日在贵店墙外拾到的。镇上富贵之气能配得上这凤钗的想来也只有尊夫人,今日品过贵店之酒后,小弟更确信这是尊夫人之物。”
      赵老板又自斟一杯,并不抬头,只冷笑道:“酒与凤钗能有甚联系?”
      荆非将凤钗凑近鼻前,道:“喝酒的人和酿酒的人都有一个好鼻子,难道赵老板不想闻闻:这凤钗上的药材气味与赵老板酒中的同出一辙。”
      赵老板放下酒壶,平心静气道:“这几味药材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知道这配方的也并非只小可一人。何况贱内因身体不适早已于一周前外出静养,又怎可能在两日前将什么凤钗丢失在此地?”
      荆非似恍然大悟般一笑,道:“看来是小弟自作聪明。不过赵老板的这杯酒小弟是讨定了。赵老板自己在此独酌,可是在品尝秘藏的好酒?”
      不待赵老板反应过来,荆非已将他手边酒杯抢到嘴边,一仰头灌下,品咂了片刻,疑惑道:“这酒……”
      赵老板抢道:“这是小可正在试制的新酒,尚未定形。”
      荆非大愚若智地点点头。
      赵老板收起柜台上的酒壶并酒杯,道:“小可还有事在身。客官请回座慢用。”话毕自转入内室。
      荆非暗叹口气,回到自己桌前,尚未坐定便听门外传来上门板的声音。
      荆非推醒睡在桌上那汉子,道:“这酒店打烊如此之早?”
      汉子色咪咪笑道:“前也不是这样。但这一周天天如此,想是趁赵夫人不在,赵老板急着打烊会相好的。”
      荆非也不再理会,结了酒钱留那汉子一人酣睡,自晃回谢家酒店。
      酒店中谢老板仍在“噼啪”做响地拨弄算盘。小伙计见是荆非,忙迎上前来,殷勤道:“那边打烊早,客官想是不曾喝痛快。”
      荆非打量番小伙计,微微一笑,道:“也是。再来一坛。”
      小伙计朗应了一声,便往厨房奔。荆非坐回自己的老位子,不经意又冒出一句:“不过今晚也只此一坛了。”
      小伙计闻声竟顿了一步,抬头看眼柜台里的谢老板才进了厨房,只是步子已慢下许多。
      荆非也看眼谢老板,见他正欲收拾算盘回房,略一踌躇,道:“敢问老板这店里的板凳可卖?”
      谢老板也不回头,道:“只要客官付银子,小店没什么不卖的。”话音落时人已隐于帘后。
      小伙计拿酒的速度比往日慢了许多。荆非也不与他理论,只自己慢慢喝着,品味着酒中早已熟悉的辛辣味。
      这晚小伙计的困意似乎上来得特别快,不待荆非喝完便自上了门板回房睡觉。
      见店堂内已无一人,荆非自怀中再次摸出那凤钗,又端详一番,方自衣袖隐秘处掏出另一物事。
      一把小刀。
      摩挲着已经略显钝滞的刀锋,荆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地叹口气,随后才一手拿那小刀与凤钗、一手拎着剩下的半坛酒,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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