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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年少有君共伴与,不得连理不得仙 ...

  •   苏君还记得那夜云清月明,她尚不是蜮仄妖,只是一只离了冥界之地的蜮仄兽。不懂世间纷扰,终是因了懵懂之心走了几日来到月冕。那时还没有多少仙人或魔界之人来这月冕之地,她也未曾想过自己若是不知掩其形态,走到人界该如何保全自己。

      她跑的很快,虽躲过凡人的追逐,身上仍不免中了几箭。只能就这样一边舔着伤口,一边找寻着藏身之地。她毕竟只是刚刚修炼成精的小妖,即便是几箭,也足以让她失血而死。偏偏这些凡人虽惧怕妖魔,却总是不甘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妖物逃掉。很快,凭着她一路的血迹,人们轻而易举找到了她。

      苏君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竟然只顾得上惧怕,不知反抗,也不会杀人。周围都是举着火把的凶悍的凡人官兵,她甚至都有点不敢看那些人。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却是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一字一顿的对着周围的官兵说道:“莫要杀了她,我自当处置。”

      苏君伴着月色抬头,就见那男子回身蹲下,摸着她刚刚长出不久的新角,脸色柔和地看着她:“莫再害怕。”

      也就是那时候,苏君才第一次看清了一张从未见过的脸,一张不同他人的脸。

      后来,苏君被送到了男子的府中养伤,却总是再见不到那个温柔的男子。只有每日来打扫的家丁和送饭的仆人。不过,也就是在他们的聊天中,苏君得知了这男子的背景,是这本地刚来的知府。据说本是当朝皇上最器重的人,却为了保一方百姓触怒龙颜贬官至此。大家都说,那是个清明廉洁的好官。就连名字,也甚是好听,祖椴。

      不知道为什么,苏君听了很是开心,连送来的饭,都吃得要比往日多。她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她开始有意无意的注意着祖椴的消息,但她从来不出去。她知道,自己若是出了这府,会给祖椴带来不少的麻烦。

      大约过了几年后,祖椴隔三差五便会来苏君的院子里看看。有时候只是看几眼便走,苏君就知道,定是他公务繁忙;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对着她说一些无用之话,更多的时候就只是对着她笑的温柔。他人都看不出,苏君却看得到,祖椴心里有事。

      就这样过了将近三十年,祖椴从未娶妻,也未老去。终是有人觉得不对劲儿,渐渐的,流言四起。大家都说祖椴莫不是妖怪,三十年容貌也不曾有过变化。这样一传,更是有人说祖椴当年保下苏君,恐怕也是同为妖物才这样做。

      苏君听了这些总是不以为意的,她不明白,凡人总希望自己长生不老,却为何惧怕他人如此。

      不过,她也起了疑心,那个对自己温柔至极的祖椴,是否也是妖物才对自己存了恻隐之心。但苏君不会说话,也从未问过。她想,既然祖椴不说,必然是有什么理由。

      终有一日,像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一样,花香弥漫在院庭里,淡淡薄云不忍挡住明亮的月色,风过无声。一身白衣的男子来到苏君面前,温柔的摸摸她的角,带走了她。走之前,祖椴烧了自己的房间,世间再无名为祖椴的知府。

      他们回到了戏山,那是苏君第一次来到这个桃花林深处,也是第一次看到祖椴的本来面目,同她一样,是一只蜮仄,只不过,祖椴已修炼为妖。

      苏君是开心的,毕竟若是祖椴为人,不过百年就死于世间。如此一来,莫不就是长相厮守了。

      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每次祖椴出门,总是留她看家。回来后,祖椴便温柔打趣有几多女子倾心于他,每当这时候,苏君就将脑袋转到别处,独自生着闷气。祖椴就转到她眼前,眼神温柔:“只是,我脑子想着你是不是又想着我快些回来了,不曾看过她们。”这招对苏君来说,总是百试不爽的。可偏偏祖椴就吃定了她。

      约莫过了千年,外界变化纷争,似乎与他们两人无关。桃花林内也只是四季更替而已。苏君,也终于修成了蜮仄妖,有了人形。

      “祖椴,我好困。”苏君不满的把头埋在枕头下,她真的是被祖椴宠坏了,只要她一闹,祖椴一定会在她身边,何事都应。

      “你看看天色,都是下午了。”祖椴无奈的摇头,端着饭碗走进房间:“我昨日教你的法术,你可都会了?”

      “不会。”苏君跳到他身上,其实她早就会了,只不过还想让祖椴与她多待一会儿。

      “先吃饭。”祖椴想板起脸来,却发现对着苏君怎么样也板不起来,只好叹口气:“下午再学。”

      “好。”苏君笑着点头。

      若不是自己一定想要离开戏山,她想,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祖椴是被她磨的不行了,只好带着苏君去了她近千年不曾见过的人间。

      “祖椴,你看这个可好看?”回戏山的路上,苏君拿着别致的簪子,爱不释手。

      “你就站在那里,莫要再往前了。”苏君面对着祖椴一步一步后退,直到到了她满意的距离,才将簪子戴到头上:“你站在那个距离再看,现在可好看?”

      祖椴眼神温柔宠溺,刚要说好看,却脸色一变,身形立即上前,脱口而出:“苏君,闪开!”他分明看到,修仙者突然出现在苏君背后,剑身朝着苏君呼啸而来!

      “祖椴,你背后!”苏君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另一个修仙者同样在祖椴背后,剑已出手。

      祖椴立即意识到背后剑声已近,但他却不能回头,他知道,苏君自己是躲不开那剑的。

      终是剑身狠狠的插在了祖椴的后背,没入三寸,而他却一把将苏君揽入怀中,转身挡住了另一只朝着苏君的剑。

      “祖椴!!!”苏君脸上尽是祖椴咳出的血,竟然慌到手足无措,只能跟着祖椴重重倒地。她不曾经历杀戮,便是千年前一事,也是因了祖椴才护她无恙。

      “祖椴...祖椴...”苏君眼泪决堤,手心颤巍巍的抚着失了血色的脸:“我带你走!”

      祖椴眼神温柔,想要擦掉她眼角的泪,却是鲜血不住的从口中流出;体内剑身已化为无形,直入身中破着他体内内丹,他被苏君搀扶着起身,看着身前。

      他们该是跟了自己与苏君多时:“叶阳仙人...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吗...”叶阳的师门为强取他内丹,早在千年前被他所杀,那时叶阳还不过是一个少年。这千年来,祖椴不喜伤人,处处躲着叶阳门下众人,却还是未躲过今日。

      “谁敢伤他!”苏君扶着祖椴步步后退,眸已金黄,试着祖椴体内妖力尽失,忍住眼泪:“祖椴,我不许你...你不准丢下我...”

      “咳...我不会丢下你...”祖椴咳血看着她,若此时丢下她,苏君怎么能抵挡住那两个修仙者的围攻。他看着已拔剑而来的二人,一声轻笑,这世道,终是要逼的他杀人。闭眼间他竟将内丹取出,放在手中以妖力催化,内丹一分为二,须臾间整个上空布满金阵,内丹融于阵中不见,只见金阵早已将修仙者笼罩其内,阵内凝妖力为长剑,瞬间穿身,不可挣脱。蜮仄妖的内丹是他最后妖力,内丹融碎,再不可逆。

      只是,这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保护她了。

      “...咳...我说过。”祖椴捂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看着她止不住泪的脸颊:“莫要害怕。”

      握着苏君的手,他轻笑道:“以后,我再也没办给你做饭吃,教你妖术了。天黑时,害怕时,要你一个人走了...我也...我也再没有办法,逗你笑了。”

      “不要!我只要祖椴,只要祖椴!我都是骗你的,你教我的法术我都会!你看我已经变得很厉害了,你为什么就不要我了!”苏君声嘶力竭的朝祖椴喊着,拼了命要将内丹逼出。

      他压着她的妖力,笑得温柔:“不可以任性了...”

      “你这样,我还怎么舍得...走呢...”祖椴慢慢道,终是闭上了眼睛。他真的不舍,真的不舍...到底是自己心有不甘...

      “祖椴...”苏君眼神空洞的看着怀里的祖椴,泣不成声。

      “那祖椴,凡人也会堕入魔道吗?为何?”

      “凡心死了,便有魔障。”祖椴笑着任她枕在自己腿上:“哀,莫大于心死。”

      苏君不认命,便抱着祖椴在原地足足坐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她才动了身子。入了塌地之海硬闯地府,走之前,她将祖椴的身体放在了桃林屋内。

      她闯了三日,终是不曾闯进去,却是孟婆请了她进去。苏君恳请孟婆放了祖椴,孟婆却只告诉她,若是她将体内的内丹劈成两半儿,一半儿放入祖椴体内,兴许能收回祖椴的魂魄。只是,收回几成,却是孟婆也不知道的。

      苏君便回了桃花林中,将内丹取出,四天三夜,终是救了祖椴的三成魂魄。只是,自己也不再是妖,而是蜮仄兽。

      有一件事,却是苏君未曾知道的。就在她身闯地府之前,曾有一男子久久站立在奈何桥前,喝了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却总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孟婆看着眼前眉眼温柔的男子:“你不放下执念,便不能上路。”

      “...若是我将她忘了,便是将她丢下了。”

      “罢了,且让我做一个孤魂野鬼吧。”他笑道,走下奈何桥。

      “那你却只有三年寿命,三年之后便魂飞魄散,连转世都不能。”

      “也好。”祖椴点头,眼里似是盛满了月光。

      “至少,我还能在她身边,再留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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