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剑鞘》您的大棒棒糖

1、改变命运之日

　　“啊，你为什么要走呢，罗密欧？难道是那可鄙的留言影响到了你？”
　　女孩站在茵茵的葡萄架下，整个人都靠在了身前的高大男人身上。她算不上绝色佳人，但漂亮得已经足以在乡下惹得几个小伙子为她决斗，此刻她浓绿的大眼睛里含着泪，看着男人的眼神崇拜又绝望，没有谁能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还不感到内疚。
　　但那个黄金头发的美男子见状只是更深情地注视着她的脸，手指轻柔地缠绕着女孩的头发。
　　“安娜，我又怎么忍心离你而去呢？想到在没有我的夜里你如何寂寞，简直令我的心都碎了。”
　　“那就别走！”女孩可爱的指头在他的腰间拧成一团，拼命靠近他的怀里：“罗密欧，我们本可以永远在一起！哦，如果你不是听信了那些谣言，怎么会突然这么绝情……你难道忘了昨晚对我许下了怎样的承诺吗？”
　　“不，我的小甜点，我当然相信你绝不会瞧不起我，但是现在的我，又怎么胆敢厚颜无耻地和你在一起呢？又怎么能给你幸福呢？”
　　他的蓝眼睛里像是浸着星辰，只是一眼就另女孩的腿都软了下去。她终于落下泪来，不住地摇着头：“我不能要求这个……罗密欧，你真的要为我去成为一个骑士吗？”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男人，但是为了配得上你，我会的。”男人一把攒住她的小手：“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宁愿忍受这短暂的分离。”
　　绿茵之下，一对璧人像是要把彼此揉进身体里一样，紧紧拥抱在一起。

　　亚瑟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里时，已经过去三天了。他身携巨款，不得不比平常更小心谨慎。
　　他从玛丽莲——珍妮？——那里要到了很大一笔钱，那蠢女人根本配不上拥有那么多钱。亚瑟平常不介意找一个大屁股的农村傻姑娘或小子，说些甜言蜜语、睡上几觉，事后拿些钱他就走人，绝不会带来麻烦，对谁都好——但总有几个脑子不清醒的疯子，看多了小说，满脑子的骑士和婚姻。老天真该管一管那些编故事的。
　　一般只要手里有钱亚瑟就会找个气派地方，用几晚上玩个尽兴，但他现在确实被坏了心情，只想去个能放松下来的地方歇段时间。他立刻想到了薇薇安——可能这世上最好的女人——开得妓院，远远不是最好的，妓。女们有他早死的妈妈那么老，而啤酒兑了一半水。但这仍然是亚瑟终究会回去的地方。
　　这店里还是不景气，亚瑟回来的时候楼下的吧台里只有薇薇安一个，弯着身子不知道正在找些什么。自从尤瑟王死后，那群铁皮罐子没有更多精力管制贩酒，薇薇安就在自己的店里开了个小酒吧招揽客人。生意一如既往得惨淡，但好歹也是一笔收入。
　　“给我上一杯啤酒吧甜心，行行好，少兑点水。”
　　听到他的声音，薇薇安猛然抬起头。她看起来比上一次更加苍老，嘴角还带着一块足以刺痛亚瑟眼睛的淤青。而即使如此，她也还是对着亚瑟露出了笑容。对一个做了一辈子娼妓的女人来说，这个笑容近乎是慈爱的。
　　“哦亚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小子终于被人打死在外面了呢。”
　　亚瑟回以微笑，掏出备好了的、刚好够做一顿丰盛早餐的钱，塞进挂在薇薇安干瘪臀部旁边的口袋里。不是说他对这个屁股真的有什么兴趣，亚瑟把薇薇安看做自己的阿姨，甚至在此之上，但他们的身份让彼此间的关怀只能做到这一步，再多一点反倒会伤害到这份难得的默契温情。
　　薇薇安拍了拍口袋，向他回了个很假的媚笑，转过身去倒酒，并无视了亚瑟夸张的抱怨，当着他的面兑了些水。
　　“知足点吧好小伙，现在可不比从前啦。咱们想要进点混浊的土啤酒不容易呢。”
　　女人把昏黄的酒液摆在他面前。亚瑟已经喝够了庄园里新鲜的果子酒，他大喝了一口，为这属于他的难喝味道畅快地叹了口气。
　　“我来的路上看到村庄里有死人，小孩和女人……三个月前强盗还没有这么嚣张。”
　　“何止是强盗，那些士兵，一套锁子甲都凑不齐，就敢来我们这种地方装醉发疯，又抢东西又打女人，杂种。”薇薇安给自己到了一杯子底：“尤瑟在的时候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国王老头子死了，他手底下的那群骑士老爷呢？”
　　“哈，他们太忙于证明自己比同僚更适合王位了，根本没有时间管我们这些琐事。石中剑的旁边甚至真的搭了一个竞技场，要我说，亚瑟，你该碰碰运气的。你从小力气就那么大，还战胜过一个真正的骑士……”
　　亚瑟咽了口酒，连忙打断了这个老话题：“可别这么说，那只是个自称为骑士、连两只战靴都不一套的半大小子罢了。”
　　“现在可不比往日，我知道的，亚瑟，你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厉害。如果能赢下几场比赛，说不定能混个体面身份。”
　　“我的好女士，你现在听上去几乎像是那个……呃，玛丽安了。”亚瑟耸了耸肩，刚刚才咽下去的啤酒正缓慢地折磨着他的胃袋，他毫不在意地又抿了一口：“我是说，你去看看他们，除了装备不错，和强盗哪有什么区别。”
　　“至少，他们还能够混到一个体面的地方住……远比我这里体面的地方。”薇薇安的嗓音低哑。这个时候看上去，生活的苦难和莫测令她比自己真实的年龄更老。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能用自己强壮的臂弯带给亚瑟安全和妥帖的女人了，亚瑟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是如此疲惫。
　　他伸出手，搭在了薇薇安枯瘦的手臂上。很想自己能许诺什么，但即使是以甜言蜜语为生的亚瑟，也无法信誓旦旦地向她承诺这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次离开之前，我会把店里被砸坏的地方修整好，再多钉几层木板。”
　　到了最后，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因为亚瑟只是个底层的人渣，只是又一个可有可无的浮萍，尚且看不到自己明日的归处。
　　命运使然，他似乎不应该感到如此愤愤不平。

　　喝到微醺，亚瑟让薇薇安给自己一个房间。现在他可不在乎被子上沾过什么东西，只想在软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门框对他现在的身高来说有些矮了，亚瑟进门的时候不得不憋屈地低下头。待他再次抬起头来，刚好对上了一对蓝眼睛。
　　并非常见的灰蓝色，或者像亚瑟本人的一样、仅仅是好看而已的颜色：那对眼瞳正如两簇静谧燃烧着的蓝色火焰。一位异常美貌的华服青年，端正地坐在肮脏的床上，双腿交叠，用诡异的安静注视着他。
　　这人简直像是个话本里的人物，怎么看也不像真的。瞧瞧他柔顺地仿佛在流淌着的黑色长发，和用天鹅绒、丝绸和银线刺绣制成的长袍……亚瑟有那么一会儿真的怀疑是自己喝多了，但对方掩盖在那精致皮囊下的某种东西让他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他稍微往门边退了一步，脸上挂起一个自己最好的笑容，眼睛却开始寻找起了身边看上去能作武器用的东西。
　　“不要怕，亚瑟，也不要试着抵抗我。”
　　男子的声音果然也非常奇妙，明明是薄纱般天生温柔暧昧的好声音，却让人觉不出其中有一丝温度。
　　“我不记得我认识你，大人。”亚瑟用上了敬称。
　　“我知道你就够了。我知道你的一切。”男子直直盯着他，不知从何时起，亚瑟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停止直视着那双鬼魅般的眼睛。有烟、有雾在那其中翻腾，它们越来越亮了，而亚瑟已经无法再哪怕挪动一根指头。
　　“你。你是亚瑟潘德拉贡，尤瑟王的私生子嗣，他唯一的儿子。你是赤龙的后裔，不朽的魔法至今流淌在你的血脉里，你天生高于凡俗。你在乡村秘密地长大，师从于我，自小学习文学、剑术，宣誓终生遵从骑士誓言。你是这世上最无暇的骑士，并注定要成为他们的王者。”
　　他完全在编造故事。亚瑟的父亲是个嫖客，而那根本不可能是已故的国王。至于以后的描述，则完全和亚瑟沾不上边。他刚想开口咒骂这使用邪术的妖人，却发现自己已经连嘴都张不开了。
　　男人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一点点染上了病态的狂热。他自腰间装饰般的剑鞘里，拔出了一把流动着星光的宝剑。此剑剑身精致，镶嵌宝石和黄金，剑刃美得像流水。超凡脱俗的辉光，甚至点亮了这整个狭小的房间。
　　“亚瑟，无论你本是个怎样肮脏的杂种，你都幸运的拥有能承载此剑的资格。”男人冷白色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剑身、一路划到剑柄，并把它塞进亚瑟的手里：“从此，你将为不败之王。”
　　这是亚瑟失去了自己的时点，同时，也是一切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新文，尽量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