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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为什么跟着我?”阿飞问道。他的步伐不快,但没有丝毫停顿。
      “我们不过同路而已。”荆非道,步伐保持着和阿飞一样的节奏。
      “你何以确信我们同路?”
      “你去哪里?”荆非反问道。
      阿飞望着远处,雪地上仿佛伤疤一般翻着凌乱的车辙印和脚印,显然是刚才在混乱中匆匆离去的镖队留下的。
      “前面。”阿飞道。
      “我也去前面。”荆非一笑,“这样我们岂非同路。”
      阿飞不再多说。刚才他已注意过荆非的脚印:虽然看不出特别的轻重,但极其清晰完整,没有一丝拖曳的痕迹。
      但荆非意犹未尽:“他也会同路吗?”
      “我不知道。”阿飞承认。
      “你我都知道,除非他碰巧和我们同路,否则以他的轻功我们绝追不到他。”
      阿飞有些黯然。他又看到饭铺里那个年轻人垂死时鼓出的眼珠。
      “不过,现在往前走大概是唯一的选择。”荆非继续絮叨。
      “前面还很远。”阿飞丢下几个字,无形间竟加快了脚步。
      前面实际上是个小镇,规模不大,但也人来人往。镖车的印记早已混杂在路面上的污雪里,辨不出方向。阿飞站在热气腾腾的烧饼摊边,有些茫然:刚从雪地的静寂中走出,这里嘈杂的人声只让他觉得震耳欲聋。
      接着又飘过来荆非懒洋洋的声音:“天快黑了。喝杯酒吧。我请你。”
      镇上只有一家兼营酒菜的客栈。店堂的布置很是简陋,但炉火倒烧得颇旺。店里的菜式同样简单:没有什么花哨的菜名,酒客需要指明的只是原料和大致的烹制方法;至于酒,这里只有一种,就是“酒”。荆非似乎很熟悉这种规模的小店,三两句就安排好了一切。他们外衣上的积雪尚未化尽,酒已经上桌了。
      阿飞举起杯,不等荆非多说,一口浇了下去。
      “味道如何?”荆非问道。
      “我从来不是个会品酒的人。”阿飞长出了口气,扔下杯子。
      “其实酒只有两种:能让人醉的和不能让人醉的。”荆非道,把弄着眼前刚空了的杯子。
      “今天的是哪种?”
      “现在还难说。但门口那人肯定会希望它是前一种。”
      阿飞回首,看到门口竟站着诸葛霆。诸葛霆显然也未料到会有此偶遇,正欲转身离开,不知何时掠到的荆非已挡住他的去路。
      “早约好共饮一杯的。”荆非笑吟吟道。
      诸葛霆仿佛毫无抵抗之力,被拖到桌边虚坐在椅上。他手里塞着荆非推来的一杯酒,并不送向嘴边。
      “令堂病体如何?”荆非自斟了一杯,问道。
      诸葛霆闻声微微一震,举杯饮尽,复又低头闷声道:“此次出镖,自关外寻得几样罕见药材,兴许有效。”
      荆非继续道:“家中只剩你一名劳力,这医药诸事开销不小呵。”
      诸葛霆面露不悦,但依然平心静气道:“尚可维持。”
      荆非笑了笑:“这就好。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还以为令兄……”
      诸葛霆忽愤然而起,道:“两位今日于在下有恩,在下自会铭记。在下虽然无用,但旁的事还不劳二位操心。”话毕转身即走,“噔噔”地上了二楼客房。
      荆非又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静坐一旁的阿飞此时方自饮了一杯,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荆非道:“这是我的癖好。我专对落魄的人感兴趣。”
      阿飞奇道:“那你为何要效仿李寻欢的装扮?你自己说过:小李飞刀是名人,大名人。”
      荆非的眼睛仿佛望着远处,轻描淡写道:“你怎知李寻欢现在不落魄?”
      酒又过了好几巡,但无论阿飞如何试探,荆非不肯再提半句和李寻欢有关的事。荆非的兴致很高,但似乎并不真正善饮,不久就现出了醉态。阿飞找掌柜开了两间客房,将荆非扶进屋安顿下,随后拎着剩下的半坛酒回房歇息。
      雪已经停了一阵。风声也小了很多。房间里早已点好的炭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衬得四周更加静谧。就在静谧中,阿飞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咳嗽声。
      又是咳嗽声。
      如果梅二在这里,他或许会卖弄说世上的咳嗽有多少种:有浑浊的,有空洞的;有声嘶力竭的,有细若游丝的。
      但阿飞不是梅二。他只知道一种咳嗽。
      一种带着酒气的咳嗽。
      那种咳嗽就像是从一个将空未空的酒坛里漏出的:空乏,伴着一点粗糙的摩擦声,隐约还能听到某种粘稠的液体痉挛般的震荡。
      阿飞只听到过一个人这样咳嗽。
      所以他已掠出门外。
      咳嗽声是从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里传出的。阿飞蹑步走近,又听到房内传来说话声。
      “少爷,早点歇着吧。”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大概不过十一二岁。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咳嗽和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阿飞站住了。他在犹豫。那陌生的少年声音是他犹豫的原因之一。毕竟人说话的声音比咳嗽的声音更可靠一些。但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为什么他要有意回避?
      阿飞选择离开。他不喜欢无端的怀疑。他只知道:无论客房里是什么人,现在不是自己现身的时候。
      阿飞回到自己的房间,倾毕残酒,熄了灯。窗外风声再起,但他已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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