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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还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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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松音踮起脚尖抬起手去跩陆芒挎在肩上的包袱,笑得一脸讨好:“言之,言之,我来给你背,把你的包袱给我吧,我给你背。”
陆芒像受到了惊吓般,连连摆手避让:“使不得,使不得,女公子折煞在下了。”
“使得,使得,你给我嘛,别看我人小,力气可大了呢,我背得动。”
“不行,不行,女公子别让在下为难。”
“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你拿来嘛,我……”
“单松音!”单纯钧起身吼了一嗓子,“你给我过来!”他嗓音虽然还很稚嫩,但仍旧把在场的孩童们都震住了。
“干嘛呀?”单松音转头茫然地看着他。
单纯钧愤怒地把挂在身上的两个小包袱往地上一丢:“既然你自认为力气很大,那就把这两个包袱都背在身上。”
单松音没理他,转过头继续拉着陆芒的袖子摇晃:“言之,言之,你别生气,我五哥没恶意,他就是脾气暴躁了点。”
单纯钧:“……”究竟谁脾气暴躁?
“女公子……”
“叫我承承。”单松音直接截住他的话。
单纯钧气得把两个小包袱捡起来又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用力踢了踢脚旁的石头。别人家里都是妹妹被猪拱了,他家倒好,自己嫡亲的妹妹竟然主动去拱一头猪,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妹妹这般主动,他这个做哥哥的以后还怎么狮子大开口找人要聘礼?不行,他一定要制止聘礼即将丢失的惨状。
单松音听见身后的动静,摇晃着陆芒袖子的手微微一顿,她假装没听见,揪住陆芒的袖子继续笑道:“言之,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嘛,叫我承承。”
不等陆芒开口拒绝,她又忙补充道:“叫我承承。”说话间,她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敛去,刚硬强横的态度渐渐显露,语气里带着些不容回绝的意味。
陆芒心底一震,不是被单松音的话,而是被她的眼神震到了。站在他面前的,明明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圆圆的眼睛,白皙肉嘟嘟的脸,怎么看都是天真可爱的面孔,可刚才那昙花一现般的冷厉眼神,让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杀伐果决手段狠厉的将军。
在瞥见了单松音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厉后,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轻轻地喊了声:“承承。”
单松音这才恢复笑容:“嘻嘻,不能再改口了哦,以后要一直叫承承。”
她之所以如此固执的要让陆芒叫她“承承”,是因为前世时,在陆芒去世后的日子,她每每闭上眼,都会想起陆芒临死前那一声饱含太多感情的承承。
陆芒陪了她七年,帮了她七年,在那七年里,无论是元戎启行还是班师回朝,她都是潇洒自在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因为有陆芒替她料理军中事务,替她打点行装。考虑到她是女子的身份,洗漱换衣多有不便,陆芒特地为她选了一个机敏伶俐会武功的小丫头,每次出征陆芒都会命小丫头跟在她身旁专职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不打仗的日子,陆芒是她的大管家,将军府的大小事情他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从不让她费心。
当时军营里有将士开玩笑说陆芒喜欢她,那时她一心扑在符邑身上,从没在意过其他人,所以她丝毫没想过陆芒对她会有别的情愫。而她又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既然知道了,无论真假,一定得弄清楚。
所以她立马找到陆芒,很直接地问他:“陆言之,你是不是喜欢我?”
问那句话时,她一直紧紧地盯着陆芒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分辨出流言的真实度。
而陆芒眼睛闪都没闪一下,淡淡地笑道:“将军说笑了,言之永远都只是你的军师,是你的副将,言之这一生所求不外乎是陪着将军出生入死,再无别的想法。”
“那就好,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倘若让我知道你有别的想法,那就只能请你离开了。本将军的营帐虽大,可容百万将士,但心却小,容不下多余的一个人。”
“言之明白,言之不敢有、也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言之只想陪着将军平定天下,还天下一个太平,实现将军的夙愿。”
后来她给他介绍过好几个身家才貌样样都匹配的女子,然而他却以“天下尚未安定,芒无心儿女事”给拒绝了。
自那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更加恭敬了。营中将士们被她严厉的训斥了一顿后,再也没人敢乱开她跟陆芒的玩笑,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快把陆芒喜欢她这句“玩笑话”给忘了,直到陆芒死前的那一声“承承”,让她如梦初醒。
陆芒一生未娶,不遗余力的帮她,甚至不要命的救她,最后死前,带着不舍带着深情的喊出了她的闺字。
得知真相,她的心不止是痛。
所以这一世,言之啊,就让承承陪在你身边,默默地守护你,保护你,不计回报的对你好。
你致死才敢喊出口的“承承”,这一世就让你随便喊,每时每刻想喊就喊,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你喊一声“承承”,承承必定赴汤蹈火。
……
昆仑虚在西越国的北边,从南楚湘都出发前往昆仑虚,只需沿西一路往前,过槐江后,再往北走四百里就到了昆仑虚的主山陆吾山。然而陆芒此次代表陆吾山下山招收弟子,不仅仅是在南楚国招人,西越、北梁、吴国等皆派了人去招收弟子或者入书院学习的文童。
山门弟子是有年龄限制的,毕竟学武的年龄不能太大,但也不能太小,太小的怕生出意外不好交代,所以无论男女,一律在五岁以上九岁以下,像单松音这种在九岁槛上的只有她跟单纯钧两个人,孟怀维入的是书院,并未入山门。相比起来,书院所收的文童年龄限制就大得多了,最小的八岁,最大的十五岁,低于八岁的不要,超过十五的也不要。
正因收的人参差不齐,有些擅武,有些擅文,有些年龄大,有些年龄小,所以需要花上些时间,短则三五两月,长则半年,甚至更久。
陆芒看了看这群孩童,声音温润道:“我们要先去西越国,然后在那边等着与其他弟子汇合,书院入学期原计划是在十月,然视情况而定。现今五月初,此番去西越只需要两个月,等我们到了西越,他们也都陆陆续续汇合得差不多了,休整几日便可从西越赶去陆吾山。西越到陆吾山需要三个月的脚程,如不出意外,十月刚好能赶到。”
“你们的爹娘既然把你们交给了我,这几个月里,我就会对你们负责到底。然而书院有书院的礼仪,山门有山门的规矩,无论是入书院的文童,还是入山门的弟子,在此期间,你们都必须遵守规矩礼仪,如有不尊者,轻者抄书百遍,重者鞭打十棍。”
围在他四周的孩童吓得一哆嗦,有几个反应快些的,迅速往后退了几步,唯独单松音笑嘻嘻的往前跨了一步:“言之,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照着做。他们谁要不听话,我就替你罚他们。”
陆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那就劳烦承承了。”
单松音重重地点头:“嗯,交给我吧,你不用太累,我能替你处理好一切。”就如前世,你事无巨细的为我料理军中事务一样,这次换我为你管理这群小屁孩。语毕,她转身看向那些呆愣住的小孩,很有大家长风范地往前一站,“入书院的站到我左手边,入山门的站到我右手边,两边都入的先站到旁边不动。”
她大声吩咐完,那些小孩全都站着不动。
“聋了吗?”单松音拔高声音喊道,“我说的话你们听不见吗?入书院的站到我左手边来,孟怀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站过来。”
“哦哦,好的。”孟怀维反应过来后,赶紧抱着自己的小包袱站到了单松音左手边,他嘿嘿笑道,“小六,我是第一个站过来的。”
单松音点点头:“嗯,乖,一会儿奖励你一颗山楂糖。”然后她抿着小嘴看向还在生气的单纯钧,咳了咳,一本正经地问道,“单纯钧,你入的是什么?”
单纯钧看着自家妹妹小大人的模样,嘴巴一扬,差点破功,他忍着笑,故作愤怒道:“我入的是什么,你不清楚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话,少跟我攀关系,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尽管单松音已经尽量把自己表现得像个小孩,但不经意间其实还是露出了将军之气,虽然她才九岁,但她背着小手站在一堆孩子面前“训话”时,犹如一个威严的将军,立于三军阵前发话。
令人震撼的同时,也让人诧异。
或许连单松音自己都没感觉到,而心细如发的陆芒却看出了这一点。他不禁感到吃惊,一个总角稚童,何以有威风凛然的将军之气。
其余人看不懂,他们只当单松音是为了在陆少门主面前显摆,故意装出很霸气的样子。
然而陆芒心底却很清楚,单松音并非刻意做样子,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霸气,这种霸气已经印在了她骨血里,与她融为了一体。她的一抬手一回头,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就自带霸∣王之气。
单纯钧隐隐感觉出自家妹妹好像不一样了,但究竟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毕竟单松音一向强势,在湘都城里就是小霸∣王,谁也不敢招惹,谁也招惹不起的主儿。所以他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也没多想,只当单松音的火爆脾气又上来了。
“动作麻利点,书院左,山门右,矮的站前面,高的站后面,一个接一个,依次站成列。”命令人站队,她最擅长了,从军十年,她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安排这种场合。
陆芒越看越觉得诧异,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女公子倒是挺懂排兵布阵。”
单松音仰起头对他笑道:“这些都是爷爷教我的,他总是拿着小泥人教我排兵布阵,爷爷说了,我以后是要上战场做大将军的。”用小泥人教她排兵布阵是真,后面那句话却是她自己添上去的。
一半真一半假,半真半假的话倒是把陆芒心头的疑问打消了下去。
单松音看了眼还没站队的孩童,除了她自己,还剩四个,她又看了看入书院和入山门的,书院队的有九个,山门队的有六个。
“书院和山门都入的,站到山门队这边来。”单松音有条不紊地指挥完,看向单纯钧,“五哥出列。”
单纯钧懒懒散散从队伍后面站出来,又懒懒散散地问道:“叫我什么事?”
单松音道:“从现在起,书院队归你管,山门队归我管,我们各自管束好我们的小队伍。你队伍里的人要是犯了错,我就罚你管教不力,我的队伍要是有人犯了错,我也会受到处罚,所以你要管好了,别让他们犯错。”
单纯钧挑衅地仰起头:“好啊,你这臭丫头,到时候我们就看谁受惩罚。”
陆芒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已经从适才的惊讶好奇转变成了欣赏。
单松音转过身,仰头看着他汇报:“言之,人数已经清点完毕,入书院的一共有九人,入山门的一共有六人,山门书院都入的有五人,共计二十人。现在分成了两队,书院队共计十人,山门队共计十人。”
陆芒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欣赏,颔首笑道:“好,辛苦小承承了。”
“嘻嘻~~”单松音很开心的笑出了声。
这一世,只要能默默为他做些事,让他满意,这样她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