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瞳之伤》扑小西

4、3

　　值班室里总是很冷，所以每次我当值，都斜倚在你居住的观察室门口看你，看你吃饭，看你穿衣，看你像小白鼠一样被研究所不同部门轮番取样，可是更多的时候，你都是若无其事借着昏黄的灯光，倚靠雪白的枕头，坐在床上看书。我知道你喜欢莎士比亚，破旧的书页早已字迹不清，你似雪的皮肤几乎透明，青紫的皮下血管覆盖着枯瘦的肢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如此平静。他们明明告诉我，你是知道你的罪行的，杀人犯，毁灭者。所有人都如此称呼你，可你看起来，又哪里像是从地狱走出的魔鬼？

　　林德送来你基因和抗体的分析报告，顺便把一整箱的抑制剂递给小野，小野邀功般解释说已替我将资料拷贝好，还再三拍着我的肩膀：“你是研究所最后的希望，不，应该是全世界的希望！”
　　我并不责备他的莽撞，因为他那因缺陷抗体疫苗患病的女儿，要忍受巨大的痛苦才能活下来，他作为父亲的灵魂支柱便是这唯一的女儿。如同我永远都不可能放下离我而去的弟弟。我说，我选择用一生来憎恨你，可你埋头看书，只顾浅笑。

　　夜深，窗外朦胧的月时隐时现。我揉着疼痛的太阳穴，比对基因谱，看你的抗体分析，每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胸口的绝望如黑洞般吞噬着理智，我仔仔细细对照弟弟泛黄的尸检报告，期待那，哪怕是o.o1的误差，又因恐惧浑身发抖。

　　走廊里，只有脚步的回声与我作伴，阴惨惨的冷光透窗而入，照得人如同幽魂。我咬着槽牙，打开观察室的门，恨不得扼住你的咽喉，可我没有。
　　只有愤怒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你身上。我看不清哪里是泪，哪里是血。
　　“够了，住手。”

　　那是你对我说得第一句话，你用你残废的身体压住张牙舞爪的我，按响警铃。

　　我记得昏死前，你身上有着和弟弟相似的味道。一种混杂着死亡，令人迷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