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有别》损色

14、第 14 章

　　张樾丞在吴泽飞的怀里醒来，吴泽飞还在睡，细碎的刘海全部耷拉下来，看起来温润无害。
　　用手描绘着吴泽飞细致的眉眼，张樾丞不禁痴痴笑起来了。
　　吴泽飞闭着眼一把抓住张樾丞为非作歹的手：“大清早的，干嘛呢。”
　　张樾丞囧的不像话，吴泽飞却慢慢凑近，最后轻吻上了他的手指。
　　他似乎很爱亲吻这个动作。
　　张樾丞直往被子里面窝，最后只留着一个头顶在外边。
　　吴泽飞一把掀开被子，将人拉出来，强制性的抱在怀里。也不说话，就只是瞅他。
　　“干……干，干什么啊？”张樾丞被看得不自在了，偏过头嗔怪道。
　　吴泽飞却问他：“想不想出去玩？”
　　“想啊。”张樾丞还没有和吴泽飞一起出去玩过，自然是兴奋的，只是也免不了担心：“可是你……你怎么出去啊？被人看到或者拍到怎么办？”
　　吴泽飞将他从肋下托起来，像举小孩子一样。额头抵着额头蹭了蹭，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话还没说完，就落下来吴泽飞细细密密的吻。
　　吴泽飞是一个特别的人，张樾丞总感觉他是不属于这世间的存在。
　　张樾丞一点点发现他的过程就像是一枝空谷独生的幽兰被某一个不惜跋涉千里的人发现，又像是突然闯进了哪一位仙人的宝地，每看一眼每瞥一下都是亵渎。
　　甚至是以后张樾丞回忆他的时候张樾丞都在想会不会只是南柯一梦，终究张樾丞也是知道了这不是。
　　就算是这余生都没有了，张樾丞遇到的那个人也是真的存在的。
　　不知道有没有人曾经遇到过那个时常出现在城市郊区老旧花市的年轻男孩子。他总是在某个晴天的清晨骑着一辆自行车去城西。那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花市了，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种花，花儿们拥挤在道路上将人塞住那一枝一叶似乎都是在留人。
　　吴泽飞一手推着单车一手牵着张樾丞，七扭八歪停停走走地穿过花道。
　　走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的人，因为大多数人都是半途而返的。
　　吴泽飞牵着张樾丞们进了一家店，花店的名字很简单——叫小兰子花房。是在一块木板上用绿色的漆写的，而木头似乎因为受潮而生出来了深绿色的藓，很普通也很破旧。
　　店主是一个老人家，年过六甲的年纪，却身体硬朗，穿着干净的棉麻衫，正在给几盆绣球浇水。
　　那老人似乎不怎么喜欢说话见他们俩进来了也只是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继续给角落的几盆花草浇着水。
　　吴泽飞乖巧地问候道：“爷爷早上好！”
　　“早上好小飞，先去屋里坐坐吧。”
　　张樾丞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有好多盆花和吴泽飞家花房里的花是一样的，看来吴泽飞是经常来这里的。
　　吴泽飞领着张樾丞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花店后面，那是一座小小的庭院，院子里只有一条用石子铺成的小路。走到路的那一头有一桌四椅，桌上有一副瓷质的茶具，乍看起来普普通通，细看两眼却觉得质地上乘似是隐约透着光亮。
　　吴泽飞熟练地煮起了茶来。不一会儿就是茶香四溢了，他倒腾了半天才将一小盅茶递给张樾丞。
　　茶水不算浓却是清香得勾人，没等凉一点张樾丞就偷着在吴泽飞去取萝卜糕的时候嘬了一小口。啧还没有来得及尝尝这茶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却是把舌头给烫了个熟。
　　吴泽飞一过来就看到张樾丞在那边吐着舌头一个劲用手扇的蠢样子。
　　就绕到张樾丞的后面，用拿着一盘萝卜糕的手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他，然后就吻了下来。
　　张樾丞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好几张吴泽飞的脸，重叠在一起又散开，同时慢慢地在旋转。明明喝的是茶啊，为什么会嗅到点点西瓜的味道呢？真是奇怪啊。
　　吴泽飞的脸慢慢化开在背后的一墙绿萝里，在这种刺激大脑神经的时刻，好像人都会容易产生一种错觉什么的。
　　张樾丞好像在朦胧间可以看见他在深海里沉睡的样子——紧闭着双眼，一脸平和地随着水浮动，头发舒展开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因为水太深而没有从头顶照下来的光线，倒像是海底的某种生物发出隐隐的光芒，有点像张樾丞表演舞台剧时魔法棒上涂的夜光粉。
　　张樾丞觉得不是吴泽飞在亲吻他，而是海浪。
　　是温暖的海浪在拂过张樾丞的唇，一下一下，然后将张樾丞包裹，令张樾丞像最原始的状态一样的安心。
　　也许吴泽飞真的是从深海里前来的，不然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养鱼，有那种尾巴大大薄薄的金鱼，或者那种五彩缤纷的热带鱼。
　　但是他不吃鱼，其他海鲜都可以就是鱼不行。
　　张樾丞没问过，其实说到头来张樾丞很少问他问为什么，任何事情他说张樾丞就接受充其量答应一声表示知道了。在他牵着张樾丞的手穿过大半个花市去买一条金鱼的时候，张樾丞就已经知道了他的事张樾丞根本无需多问，跟着他就好，只需要跟着他走，甚至连路边的风景都无心多赏。
　　你想啊，那个人骑着单车载着你，车头上挂着的透明塑料袋子里游着一尾白色的金鱼。九、十点钟的太阳不炎不燥，老旧的花市慢慢地走在张樾丞身后。
　　喂，吴泽飞，张樾丞想与你永世相安，不争朝夕。你还都不知道吧？
　　“咳咳！”是那个老爷爷过来了。
　　说起来这个老爷爷啊，他姓冯。并不是吴泽飞的亲爷爷或者外公什么的，他们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只是当初吴泽飞差点饿死街头的时候吃过他的一碗阳春面。
　　那时候冯爷爷的老伴还在，会在每个黄昏日落的时候为冯爷爷煮一碗阳春面。吴泽飞吃的那一晚并不是冯爷爷的老伴煮的，是冯爷爷自己煮的，那天是冯爷爷的老伴去世三个月的时候。
　　冯爷爷并没有太多讶异，吴泽飞在三年前在冯爷爷面前就已经出柜了。冯爷爷还记的，每个周末吴泽飞来看他的时候，总是会提起那么一个人，说他的爱慕，说他的喜欢。
　　刚知道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惊讶与气氛，慢慢的也就想开了。冯爷爷也已经是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了，纠缠这些完全没有必要，更何况他也看着这孩子可怜啊。这么多年一直过得孤单寂寞，连朋友都很少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人让他的心活过来了，冯爷爷怎么舍得反对呢？
　　有个人陪着，不管是谁，总归是好的。
　　张樾丞推开吴泽飞，低着头站在一边，像是被老师抓住干坏事的小学生。
　　“爷爷，你怎么来了？”吴泽飞笑着挠挠头。他才不在乎被人看见什么的呢，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和张樾丞在一起了呢。
　　冯爷爷既然接受了他们，自然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反倒打趣起来了。
　　“怎么，我还不能来了？这可是我家啊，你小子在这里做坏事被我捉住了，反倒怪我来了？”说话间，冯爷爷已经坐到了茶桌旁，提起茶壶准备给自己斟一杯茶。
　　吴泽飞立马接过茶壶，给冯爷爷倒了茶：“怎么会呢？这不是小丞不好意思了嘛。”
　　“哼，你还知道人家孩子不好意思了啊，这样欺负人家孩子，小心人家揍你。”
　　“嘿嘿，小丞才舍不得呢。是吧，小丞？”吴泽飞又去调戏张樾丞了。
　　张樾丞看看天，再看看地，后来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了，那两人还是盯着他看。终于瞄到了一个洒水壶，张樾丞眼睛都亮了。
　　“那个，那个……我去浇花。”
　　吴泽飞坐下来和冯爷爷一道喝茶，任由别扭的张樾丞在一旁忙来忙去。
　　“这孩子，不错啊。是个好孩子，你别亏待了人家。”
　　吴泽飞的嘴角都是漫出来的骄傲与满意：“那时当然的，爷爷你放心吧。”
　　“只是……”冯爷爷也不知该不该提这事。
　　“爷爷你说。”
　　“哎，就是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过吗，你妈要给你订婚的事，你可要好好处理啊，可不能被什么人坏了真正的大事啊。”冯爷爷叹了一声，喝茶不再说话。
　　吴泽飞目光深邃地看着走来走去浇花的张跃丞，幽幽的开口：“嗯，我知道了，爷爷。”
　　张樾丞感受到了吴泽飞看他的目光，转过身来报以笑容。吴泽飞觉着张樾丞可能要融化在那一片姹紫嫣红的花丛中去了，他不会让他走的。
　　他才是他这一生真正应该图谋的大事啊。
　　“小丞，过来。”吴泽飞向他挥手，示意他过来。
　　“哎，爷爷呢？”
　　“爷爷去给我们煮面了，你玩了这么久肯定肚子饿了吧？”吴泽飞边说边给张樾丞喂萝卜糕吃。
　　“嗯——，”张樾丞像是遇到什么难题一样，细细思索了一番才回答：“嗯，是有点饿了呢。”
　　吴泽飞笑着继续给他喂萝卜糕，张樾丞刚才明明是去浇花的，却像是去种田了，弄得两只手都脏兮兮的。吴泽飞拉着张樾丞去水池旁边洗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面，一点一点细细的搓着。
　　“爷爷，去给我们做阳春面了，喜欢吗？”
　　“阳春面？喜欢啊，肚子好饿哦。”张樾丞向后仰去，靠在吴泽飞的肩上撒娇。
　　吴泽飞拉过张樾丞的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擦干：“好了，洗干净了我们可以去吃面了。”
　　张樾丞转身跑去厨房，嘴里还喊着：“爷爷，我来吃面了。”
　　阳春面。
　　吴泽飞突然想到那个不知所以的夏天，饥肠辘辘的自己吃的那碗阳春面。
　　都说阳春是在三月，为什么我总觉得是在夏末呢？
　　不管是面也好，还是张樾丞也好，都是炎炎夏末里他的阳春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