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寄情》苏子婧

11、错·万籁寂[十]

　　介子认真地听着，听及白二少爷牺牲处，眼睫轻轻颤动起来，眼眶中已盈满泪水。
　　颜舜停了下来，头微微抬高，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漠然一些。
　　“折原小姐，你可知谨端濒死时，在被划开的衣料上写了什么吗？”颜舜淡淡地说。
　　介子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把眼泪摇落了。
　　“‘端此生仅爱过芥一人兄长万不要辜负’，他是个很大度的人。”
　　“是因为心中有愧吧。”介子阖眼，任凭两行清泪划过脸颊，“对不起......我太感性了......”
　　“无妨。”颜舜摆了摆手。毕竟你是元将军的转世，定能隐隐体会到她的痛苦。
　　“不过，你有些小看谨端的爱了。”颜舜起身，又要去开窗，“他不是因为心中愧于谨垣，而是因为他知道元将军对谨垣有意，并且哥哥比起自己，更能给她安稳的生活。”
　　介子偏头去看她，却一眼瞟见楼外微弱的星光。柔和白净的月光撒进来，玉格处处生辉。
　　“那最后......谨垣和元芥恢从痛苦中恢复之后，一定过得十分幸福吧!”
　　“不。”颜舜猛地转身，“圣上本就疑心愈重，晚年暴戾无比，谨垣早存谋逆之心。而其突然暴毙，无能太子被奸臣扶上位，更是激怒了他。”
　　“激怒？可我听您讲了这么久，白谨垣一直是一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啊。”
　　“以前是，但谨端死后，就不是了。”颜舜似乎带着怅惘，语气更加凝重，“祖父、弟弟、父亲的相继离去，再坚强的人也承受不住，更何况元将军被那新皇帝频频派出征讨逆贼，他身边也没了能谈密话的人。”
　　“谨垣......最后谋反了吗？”
　　“没有。”颜舜踱回她身边，“不然玉麒麟也不会原模原样地被你拿到，不是吗？”
　　“那他......”
　　“元将军被施以车裂之刑，处死在京城。”
　　“啊——”介子惊叫一声，原本止不住的泪水此刻像是关上了阀门一样、倏地流不出来了。“不可能、不可能!元将军这么爽朗的女子......”
　　“她回京述职的某日看透了谨垣的心思，为了不让他自己去冒险，元将军苦苦策划三个月，准备起兵篡位。”
　　“谁知带兵进京那日，谨垣正在皇城中。皇上要他整理翰林院的书籍，他虽已升至从一品，也明知这是皇上故意派他累活，却不得不听命于皇上。”
　　“元将军在家中未找到丈夫，又听旁人说白家主似乎还在皇城中，她便心焦地以为他已准备行动。”
　　“元将军在马上与皇上之禁军对峙时，谨垣听到消息立马赶出与她对视时的表情你可想而知。”
　　“元将军在万箭齐发之前只来得及说四个字，‘与他无关’。”
　　“谨垣怒极，在箭雨之下救出元芥。皇上知他是个人才，谋逆也不是他挑起的，便一改之前慌张的样子，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面孔，道:‘爱卿，放下此贼，朕依旧当你是朕的好臣子。’”
　　“谨垣刚要起身反嗤，却被还有余力的元将军一掌劈上后颈。他本是个武力弱的，平常只擅谋略，更何况如今这一劈力道不小，谨垣倏地就倒了下去。”
　　介子的表情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强忍心中的郁积，只吐出了一句话:“她选择了保全白谨垣，是吗？”
　　颜舜怔了怔，看着她清秀的眼睛点了点头。
　　“真傻。”介子突然笑了一声，“明明之前那么喜欢的人，却总憋在心里不说；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却又为了他放弃自己。”
　　“人性所致，人心之爱。”
　　“白谨垣醒来后一定悲痛欲绝吧。”
　　“没有。他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面上总带着笑，就算得知了元将军在他昏迷时被施车裂之刑的消息，他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他对谁都笑，笑得灿烂，笑得倾世。”
　　“后来，不到三年，此朝就完全灭亡了。据说是因为有一位神秘的谋士一直在给逆反者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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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舜和介子一前一后从空当中走出的时候，顾秦正靠着椅背看报纸。见她们俩出来，脸上俱带着沉重的表情，顾秦了然。
　　看来故事是讲完了。
　　她第一次听完万籁寂的故事的时候，也是同样沉痛的表情。
　　“折原小姐。”顾秦站起来，走到介子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有人等在外面。”
　　“谁？为何不进来？”介子眨眨眼，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孤男寡女不好独处一室。你出去看看便知道了。”顾秦笑言。
　　介子点点头，走到门口，正欲走出去查看，颜舜忽然叫住了她。
　　“折原小姐，那对玉麒麟有名，名叫万籁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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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子出了门才听见这话，回头时只见颜舜留下一个模模糊糊的笑颜，便关上了门。
　　万籁寂？
　　“在想什么？”
　　隐隐绰绰的月色中，一个面带笑意的高个男子向她走来。
　　介子心中一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塞进了他向她伸来的手，温暖直抵掌心。
　　“明天我们年级在系里有一个比赛，你要来看吗......”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越走越远......
　　千百年转世轮回不尽苦痛，今世能得其一人倾许，甚好，甚好。

　　颜舜和顾秦在屋中互望一眼，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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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籁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