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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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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在记挂你。
你的眉眼,你的笑靥。
离开我的时候未免太潇洒了吧。
只是朝我挥了挥手。
风就把你拐走了。
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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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分手了。”在这个霓虹璀璨的圣诞节。
节日的气氛渲染得太好了,随处可见举家齐乐的广告牌,行走在街上的圣诞帽,麋鹿耳朵还有玫瑰。
这天,万家灯火通明。
实际上,就算不过节,家家户户每天灯火也亮。
因为日子照样得过,分手了也一样。
有人说,谈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恋爱,分手的时候,就像离了一次婚。
就像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脱胎换骨,或是一蹶不振。
有这么难么?
还好吧,他至少说出口了。
“杰森…”珍荣在叫他。
“我们分手了。我,和段宜恩分手了。”
“我知道,”珍荣走过来抱住他,摸着他的头说,“我知道了,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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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和段宜恩谈了整整十年的恋爱。
不受祝福的十年。
开始得轰轰烈烈,结束得平平静静。
王嘉尔想过正常的生活了,所以他们就分手了。
多少心动都化成了一滩死水。
生活不总是声色犬马的,人间也没那没多世外桃源。
也没有人一辈子不管流言,不闻蜚语的。
如果生活被高墙围起,安逸得过了,也会想想这墙胚后的世界是否更多姿多彩,也会担心时过境迁,墙面斑驳是否会成为断壁残垣。
所以感情这东西没什么道理,笃定与不笃定都存在问题。
况且,他的幸福并不安稳。
总是被驳斥与驱逐——被世俗礼教,被周遭众人,被血脉亲人。
他的爱情,见不得光。
有人说,段宜恩对王嘉尔,是真好。
即便如此,十年,都换不来一个心安。
人生有几个十年可以浪费。
又有谁,十年换得来一个段宜恩。
算了,我们都累了。
这是段宜恩后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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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放手,这都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在分手前的一段日子,先是同床异梦,后来便是一个屋檐两个房间。
就好像拼房的租客,互不干扰,只是简单地过生活。
到最后一起吃饭都成了奢望,段宜恩知道王嘉尔是存心在更改生活的步调。
他起来天光亮,他起床夕阳落。
两个时间轴生活的人,就像昼夜交替的日月,这样的日子还有任何意义吗。
不是没寻找过原因,段宜恩冷静得回想最近的种种,都无果。
两人心平气和的交流,王嘉尔大多都是躲避和敷衍的。
他以为,能熬过七年之痒的感情都会天长地久。
他错了,爱情哪有什么时间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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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王嘉尔说要去旅行。
那就一起去吧。
——不,我一个人去。
王嘉尔一口拒绝了他,段宜恩很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温柔地帮他收拾行李,打包,检查证件。和以前一样。
他想着,王嘉尔玩够了,玩累了,就会回来了。
王嘉尔看着这样的段宜恩就哭了,他哭起来的样子总是很委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就和他笑起来一样,都等着人疼他。
段宜恩最宝贝他,王嘉尔哭得让他眼眶也发酸,他最见不得他难过,伸手想去抱他,安慰他,告诉他一切都有他。
可那双手狠狠地推开了自己,哭着说:
——别过来,别过来了段宜恩。
他不明白,他一千一万个不明白!
——为什么要这样子?
——我一直都是这样。
不要去凶他,他告诉自己该平复心情去对待,他的嘎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嘎嘎,我知道你有心事,你说出来好不好,我会听,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他仍旧希望他们的恋爱,能理性地处理,双方互通的去解决问题。
——段宜恩,你还爱我吗?
——爱,一直很爱。
他想也没想地回答,只要他想听,他可以每天说很多遍。
——段宜恩,我的话你还听不听。
他看着王嘉尔的眼睛,突然不敢作答,因为那双眼睛好像在说着离别。
他终究是个忠诚的爱人。
——听,你的话,我都会听。
——那我们说再见了好不好。
——…什么意思?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混账话!
他不想听,深吸了几口气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痛,别说那句话,不许说那句话!王嘉尔,你敢…
——我们分手吧。
——王嘉尔,你的心呢?
他一下站起来,拳头被他捏的嘎吱作响,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
——王嘉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知道吗!
——知道。
几乎没有思考地脱口而出。
——呵呵。
他突然想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嘎嘎,别玩了,不好玩,一点都不…
——段宜恩,我认真的,我想正常地过日子,我…
——闭嘴!你闭嘴!不许说!王嘉尔,你竟然敢…竟然敢…
没什么理智可言,他冲过去掐他的脖子,恨不得此刻就掐死他,然后自己再去陪葬,王嘉尔只是紧闭双眼流着泪,一言不发。
他…终究是舍不得伤他。
他也哭了,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变成这样,明明他们那么的好。
——嘎嘎。
他抬手顺着他的眉眼温柔地摸着,指尖都在颤抖。
——我不是故意的,刚才你真的气着我了,所以…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段宜恩,不要这样,不值得,没有我,你该更骄傲的。
王嘉尔拿开他的手,看着他,眼里是呼啸而过的悲伤,眸子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直到没有。
——分手吧,段宜恩。
痛苦席卷他全身,从认识王嘉尔开始,他从未料到过有这么一天。
有这么一天,王嘉尔伤他那么重。
——王嘉尔,你舍得这么伤我?
王嘉尔没有看他,只是拉起行李箱,向门口走去。
——不要走!不要走!
他立马追了出去,他现在一定很狼狈,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要,他要他留下来,哪儿也不许去!无论叫他做什么…
——段宜恩,我们给彼此一点时间吧。
他说话的样子疲惫,却要去独自旅行。
——一年,如果明年圣诞节,你还不回来,我们…就分手。
王嘉尔听完身形顿了顿,没有回头。
——只要你舍得。
他要留最后一点自尊,给自己,也给王嘉尔。
王嘉尔终于转过身,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了,段宜恩。
他没有回应他,只是看他离去的背影,宛如秋风扫落叶,心如刀绞,一片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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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这么过去两年。
王嘉尔没有回来过。
今年的圣诞,他们分手整整一年了。
成年人的约定俗成,无法耍赖强求,在经历过最痛苦的六个月后,一切好像又恢复如常。
开始的时候,他总会习惯性得多添一碗饭,多放一双筷子,往里屋叫着:“嘎嘎,吃饭了!”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嘎嘎已经走了。
他把筷子放回橱柜,默默地多吃了那一碗饭,吃得很饱。
王嘉尔离开的那个月,他竟然还胖了,你说好不好笑。
他逛超市的时候不再去冷柜那里拿冰淇淋和芝士,也不再吃甜得发腻的健达巧克力。
他可以半夜起来煮泡面吃再来几根青阳椒,不用顾及什么易胖体质和辣椒过敏。
他过得很好。
真的很好。
所以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回来。
不要再出现在他梦里,不要再出现在他脑海里,不要再出现在任何能让他触景生情的地方,不要再街头看见那个很像你的人时却不敢上前,看着那个背影很久很久,直到那个身影消失,独自一人站在路边眼眶发烫,不知所措。
不要,不要再想起你了。
王嘉尔,你就不要再来折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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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荣问过如果一切重来,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王嘉尔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会离他远远的,看他高兴就替他开心,看他难过就比他更伤心,要看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健康喜乐。
他不会再靠近他,他不会再让他走这么难的一条路。
就像,他不会不爱他。
——所以,不要难过,不要哭。
——离开我,你会一时痛苦,却能一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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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求求你,阿姨给你跪下了。”
“你不能,不能再拖着他了,你拖了他十年了,你放过他吧!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阿姨求你了…”
“你叔叔快不行了,你就让他看着宜恩正常生活好吗,好不好!”
“好…”
好。
这个决定意味着,他要放弃一个执着,要放弃一个十年,要放弃一个他爱的人。
他要放弃段宜恩了。
你知道那种痛吗,一点点凌迟你的心,蔓延全身的冰冷,他多想自私地哭喊着说不要,不要,我只要段宜恩,我只要他。
求求你,把他给我,好不好…好不好…
可他不能,他只能抹一把脸,抹去眼泪,抹去那些不舍和不甘。
他只想最后和他道一句,再见。
当我笑着和你说再见,
是我还愿意和你在一起。
当我回避着说放弃,
是我还在挣扎犹豫。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哭着说放弃,郑重和你道别,又或者我什么都不说都不停留。
那么,我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我做不到,所以只能强颜欢笑。
因为,我还深爱你。每一分,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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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圣诞,段宜恩和母亲一起过。
信箱里不出意外的有很多节日贺卡,只有一张吸引了他的注意。
很简单的明信片——湛蓝的天空下艳丽的郁金香田,还有摇曳的风车。
很简单的一句话——Merry Christmas. by:Emily
Emily?
这是谁,寄错了吧?
“妈,你有叫emily的朋友吗?”他朝在厨房忙活的母亲问道。
“没有啊,怎么了?”他母亲在厨房里回道。
“哦,没事。”他又拿起那张明信片看了一眼,然后就把它和其他贺卡一起放到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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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珍荣约王嘉尔一起去过圣诞节。
王嘉尔拒绝了他,义正言辞地说道:“对不起,作为中国人我只过春节,勿扰。”
然后整整一个礼拜,他都窝在家里没出来。
到第二个礼拜,王嘉尔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是个行尸走肉了。
所以今天,他逼迫自己早早得起床了。
他要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励志要做一个有精神的小伙子!
金德代克的早上空气新鲜,可惜好冷,他不得不裹着厚外套出去晨跑。
然后打开门一看,失望。
地上都结冰了,跑步多半是泡汤,去年滑了一跤在床上躺了三天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个惨痛的教训。
哎,他只能搓了搓手,在家门口小范围地活动一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象征着荷兰国宝的风车。海风不吹,它纹丝未动。
他想起当地朋友对他说的一句话:东风借来了,爱人就来了。
刚这么想着,就刮起了好大的一阵风,对面的风车呼啦呼啦地直吹,也快要把他吹没了,实在太冷了,他还是乖乖回室内做个有志青年吧。
“王嘉尔!”
他愣住了,他没有听错吧,有人在叫他?
回头一看。
——东风借来了,爱人就来了。
——所以,东风把他的爱人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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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两年没见了,时间真可怕。
十分钟了,两个人在屋子里一句话都没说,段宜恩一直看着王嘉尔,那眼神毫不避讳,仿佛要把他盯穿。
“你这样很不礼貌。”王嘉尔捂住自己的脸,想用手隔离那道炙热的眼神。
“你这样就礼貌了,Emily?”说着,段宜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扔在桌子上。
王嘉尔心里一紧,身子有些僵硬,一动不动地坐着。
“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女性化的名字了?”
王嘉尔立马矢口否认,“不是我。”
段宜恩依旧那样看着他,仰头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
“你凭什么放弃我?”
“你凭什么觉得可以放弃我?”
“凭什么替我决定要或者不要,凭什么把我们的十年说丢就丢,你凭什么?”
“你…不就凭我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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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尔,”他单膝跪下来,握住他那双冰冷的手,“我们很正常,我们相爱是对的,没有错。”
“段宜恩…”他哭了,无助得像个孩子,“我想你好好的…”
“有你在,我就很好,这十年一直很好,你不在…”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哽咽地说,“这里很痛,一点都不好。你想看到这样的我吗?嗯?”
王嘉尔拼命地摇头,泪流满面,“可你的家人对你来说更重要…”
“是很重要。”段宜恩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泪,温柔地说,“所以…我们结婚吧,你也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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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时候,段宜恩收到了珍荣远在荷兰的问候。
他突然想起了那张明信片,背景像个荷兰乡村的样子。
于是他拿这个调侃了珍荣几句。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由来地说道:“看你现在的样子,他应该可以放心了。”
段宜恩知道珍荣口中的“他”是谁。
段宜恩,忍住,忍住别问,别问。
“他…过得怎么样?”算了,他还是这样没出息。
“过得不怎么好吧,你知道的,经历过这种事怎么会好?”
他愣了一下,急急地问:“什么事?”
挂了电话,他走向厨房,从背后抱住正在忙碌的母亲,眼泪流了下来:“妈,我真的很爱他,很爱。”
他的母亲转过身来,摸着他的头发,眼里闪着泪光,“孩子,我们知道,你只是在置气,你从小就倔,不让你做一件事你就偏要去做,你只是这样…对不对?”
他哭着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倔强我用不了十年那么久的。”
然后他抹了一把泪,真挚地说道:“妈,我是用了十年的时间来爱他。”
他没有希望用话语来打动任何人,包括他的家人。
他只是说出他的心底话,真心话。
最后,他来到了这里,来接他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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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一停,让阳光透过来。
一个人的旅行,变成两个人的婚礼。
十年不久不长,但爱情却比时间的长河更亘古隽永。
此刻,仿佛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Emily,你愿不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我不叫Emily!”
“那你干嘛取这个名字?”
“…不,不告诉你。”
“好吧,那王嘉尔,你的回答呢?”
“我…愿意。”
明信片安安静静地躺在抽屉里,署名Emily。
因为…
Every minute 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