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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纸书尽是相思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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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更漏了几声后悄然寂静,两个黑影偷偷潜入了甄凛桦书房。甄栗转动了密室开关,转身压低了声音对甄淇说道:“我在密室门口守着,里面没有光亮,你拿着蜡烛,找到族谱就出来。”然后从身上掏出一根蜡烛点燃了递给她。甄淇应了一声接过蜡烛就走了进去。
甄淇所求并非甄家的族谱,乃是甄凛桦与朝廷的往来信件。寻自己的身份道是小巧,若桦伯与朝廷真有纠葛,那山庄必然要有劫难了。
在金陵时,甄淇听了家中兄弟讲的城中如何如何繁华,坊间又有多少奇闻趣事,于是便常偷偷女扮男装到处玩耍。可没想到甄淇竟偶然在酒楼里遇见甄凛桦与朝中敬王密谋事情。甄淇生性古灵精怪,又对此事心生好奇,便伏窗暗听。
那甄凛桦果真存有虎狼之心,乃是弄权之辈,想用江湖的势力助敬王招揽兵马,铲除异己。
敬王是先皇的八子,当今皇上的弟弟,皇上还未登基之前,他便觊觎皇位已久,只是不及他皇兄心怀天下的胸襟,忧国忧民的情怀,更有嫡子的身份,自然与皇位无缘。只是这敬王心性贪婪,想借助江湖的力量攻下皇城,推戴自己。
甄淇虽久居金陵,但身体里流的也是江湖人的血,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定然不会让甄凛桦得手。可惜自己虽然身处金陵,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此事定然要从山庄下手,于是从到山庄之前便谋划了偷取甄凛桦与金陵之间的往来信件。
进了密室,甄淇拿了蜡烛照着,密室的空间并不大,中间一个方木桌子并几把椅子,旁边有一行书架。甄淇走到书架旁边,翻了翻其中的书籍,并没有和朝廷的往来信件。
甄淇移步到方木桌子,蜡烛的光亮忽然闪过一个角落,甄淇定睛一看,密室的角落里竟然供奉着一个牌位!
甄淇心中凛然,这牌位是谁的?会让桦伯在这里供奉。甄淇缓缓走过去,看见那角落里有个龛座,龛座上便摆着那个牌位。甄淇拿了蜡烛凑过去,因有时常擦拭的痕迹这牌位应是时时供奉,上面写的是“明惠郡主竹阳之灵位”,甄淇看着牌位主人的生卒,她死了有十年,那年不过二十有三。
甄淇想着这女子甚是可怜,瞧她身份也是显贵,可惜没有好命享福,若是不曾早逝,按照她的年龄,此时也有一位疼她的丈夫和一群儿女了。
但她心里疑惑的是,这牌位为什么在甄凛桦的密室里。莫不是桦伯年轻时还有一位这么样的情人?
甄淇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是来寻信件的。不过翻遍密室,甄淇都未找到丝毫,心说不可能,若存有书信,应当藏在此处无疑。
这时甄凛桦正从书房经过,察觉到了异常,而甄淇正在想着,忽听见外面有些动静。没想到甄凛桦就进了书房。
甄淇一想不妙,立即转身边跑边笑道:“栗哥哥,你没抓到我,算我赢了。”
天色灰暗,甄凛桦原本模糊着看见甄栗正在他书房里待要责问他,这时甄淇拿着蜡烛跑了出来,甄凛桦才意识到密室被人打开。甄凛桦阴沉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甄淇嘴角上扬道:“我本来和栗哥哥说玩笑,然后偷偷地藏了起来等他找我呢,谁知道他来得这么慢,我害怕便拿出蜡烛躲起来。”
甄栗对甄凛桦施了礼说道:“我原本来找淇妹妹的,没想到她误打误撞开了父亲的密室,都是孩儿的错,请父亲勿要责怪淇妹妹。”
甄凛桦脸色微愠道:“既然是误打误撞,淇儿亦并非山庄的人,便不与责备,只是此地不是你等进出的地方。”
见甄凛桦不作惩责,甄栗连忙施了礼带了甄淇出去。
“此次真是有惊无险。”甄淇长长地舒一口气道,“幸好我敏捷机智,否则真是死在当场了,只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都没找到东西。”
甄栗摇了摇头道:“你暂些安分点吧,那样的解释必然是瞒父亲不过的。”
甄淇苦笑道:“我明白,此事还需另作打算。哎呦,不说了,我要回去抄遍鱼玄机压压惊。”
说完便走了,留着甄栗一人疑惑不已,心想这丫头怎么想一出唱一出。
不过这次帮她原是为了独影那画,甄栗便拉住了甄淇说道:“淇儿,你答应我的呢?”
甄淇拍了拍甄栗的手道:“栗哥哥别急,你来我房间就知道真相了。”
甄栗不知这丫头搞什么鬼,就跟了过去。
进了房间,甄淇从书橱里拿出一幅画,甄栗一惊,莫不是独影的那幅。
甄淇一脸笑意道:“这是我三年前临摹的独影那幅画,你或许不知,我对你们山庄的那位独影长老颇有兴趣,我偷偷看到独影那画,便仿了一幅。因此这画得来有一番波折。”
甄栗立即从她手中拿过来,将画展开,那一瞬间,画中的景象呈现让甄栗膛目结舌,恐怕他这辈子也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那画里画的是一位束着嵌玉银冠,身着青色长袍的年轻公子站在桃树之下,样貌俊秀儒雅,神色自若。
那公子不是旁人,正是孟猗靡!
看甄栗一时缓不过神,甄淇将画拿过来缓缓收起道:“我第一次见孟公子便惊呆了,想独影画中的人竟活过来不成,后来调查了他身世,才知道他竟来自金陵,与我外祖母家也是同僚,那时我也偶然听过他一些故事,只是不曾关注。”
甄栗听了说道:“可独影为什么会对此讳莫如深,如果没有我,他们也不可能相识。”
甄淇神色凝重了几分道:“你以为独影会料不到你把孟公子安排到绿萼居吗,想想当初你与谁打赌输了才去金陵寻的孟公子。”
“是垆月!”甄栗脱口而出,没想到当初在清阳山庄正与垆月一处玩,结果打赌输了,可巧听见下人讲金陵孟家问罪如何如何,垆月就起兴说,既然输了,就给他一个困难的差事,让他去救人。
独影竟早就知道孟猗靡这个人。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这是赵瑞端的一首《生查子》,孟猗靡拿了纸笔悄悄地写了下来,默默地念了几遍,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独影肯教他武功,愁的是自己对独影的心思恐怕很难表露,算是一场苦恋。
红头不堪看,满眼相思泪。如何能扮演一颗南国的红豆,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说,我对你啊,何止一种钟意。
这些日子,甄栗和甄淇常来绿萼居寻孟猗靡。三人带了垆月在一处玩耍,偶尔甄栗与孟猗靡玩笑时,甄淇便只向着孟猗靡,因念着家宴之时为了隐藏武功,多谢他出手相救,还为此事受了伤,便对他天然生出几分好感。垆月则酿了好酒给他们喝,四人感情甚是亲厚。
那一日甄淇到了绿萼居,看孟猗靡一人在打理院子的绿萼,便问道:“孟公子呐,你可知金陵孟国公府?”
孟猗靡心想甄栗告诫过他身份莫要曝露人前,但是不知甄淇早就查过他,因此隐瞒道:“据我所知,那孟国公府已获罪满门抄斩。”
甄淇笑道:“我以为你知道的更多。”
孟猗靡道:“我虽姓孟,但与金陵孟国公府确无干系。”
甄淇笑道:“这样啊,你可知孟国公府家的二公子与你同名?”
孟猗靡一听干笑了两声道:“想必是巧合,春秋的晋国大夫赵括与战国的赵将也是同名,还有司马相如与蔺相如,可见并不稀奇。”
甄淇见他解释便说道:“我不过是随口问问。”
待孟猗靡伤势渐好了些,独影就教他云水剑法。多谢垆月几个月来传授他内功的口诀,孟猗靡尚有了些底子,不过在独影手里每天都要练七个多时辰,直到孟猗靡练的手脚酸痛再也不肯站起来。
独影就扫了他一眼说道:“若是练不好,便是不舍得。”
孟猗靡躺在地上咬了咬嘴唇说:“不舍得?我还有什么不舍得,手和脚都不要了!”
有时孟猗靡问独影,开始时如何求他都不肯教,为何家宴之后又愿意教他武功了,独影就解释说:“我这个人不亏欠别人的,这是答谢你的螃蟹。”
原来独影这样容易讨好,新近甄栗说要出去喝酒,孟猗靡便打算同甄栗一道,去十觞楼拿些竹叶酒给独影尝尝。
他记得云州的人都说十觞楼的竹叶酒与清阳山庄的云水剑法齐名,这说法却也奇怪,哪有人拿武功和酒相提并论的,但给独影尝尝,他大概会中意这酒。
两人到了十觞楼,可巧杨羲成也在酒楼里。平生逢见他是极不容易的,虽然他有一个酒楼,但经常游走各处,置办货品,结识各色好友。现下他正和旁人谈生意,孟甄二人便先寻了上次的地方坐下。
甄栗叫了跑堂的要两壶竹叶酒。想起上次喝醉被甄栗抬去做了清阳山庄的仆人,孟猗靡就心有余悸,他酒量很浅,便点了一壶龙井。
甄栗笑道:“你放心,我这次不灌你,我还指着你酒后吐真言呢,怎么会让你醉晕过去?”
孟猗靡一脸疑惑道:“吐什么?”
甄栗说道:“当然是吐出你的心上人了。”
孟猗靡听了脸色绯红,一言不语。
杨羲成那便谈罢,就来寻那二人。孟猗靡见他过来便道:“羲成兄,见你做贩马的生意,我便想在你这处买匹马。”
杨羲成道:“谈何买字,我与孟弟一见如故便送你一匹。新近我这儿又有好多匹良马。”
孟猗靡道:“既然如此却之不恭,不过我也是借花献佛。”
甄栗扬起嘴角笑道:“莫不是送给你心上人?”
孟猗靡见他编排自己,就毫不理他径直走开。
孟猗靡是牵着一匹马回的绿萼居,连平日里处变不惊的独影都神色难看。孟猗靡牵到他旁边,轻轻抚摸马的鬃毛说道:“这匹马如何,神采奕奕,身形英俊,可配得了你这位大侠。”
独影听了淡淡地说:“你看马是看的长相。”
孟猗靡一脸窘色道:“也不是,羲成兄识马,他为我选的,我想你缺一匹好马,让它伴着你。我为它取好了名字,叫夜玄,你看它通体黑色。”
独影脸色僵硬道:“我不缺马,你要是想养着就养着吧。”
孟猗靡想这可未必,我把夜玄喂得好了,由不得你说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