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四十五章 ...
-
松露半开了门,见外头空无一人,便回来掀帘子道,“王爷,人走了。”
却见冽川脸色唇色惨白,闭着眼倚在床上,衫子都半湿了,鬓发粘着腮颊。
松露赶紧把帘子卷了,给冽川擦拭。
却又听见后头门响,一回头,竟是格瑞站在门口,直直看着床上,何宝跟在后头。
冽川看了一眼,闭上眼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出去吧。”
松露左右看看,见何宝向他招手儿,便起身过去,再要回头看冽川,却给何宝扯了出去,关了门。
格瑞慢慢走过来,坐在床沿儿,蹙眉看着冽川,眼里慢慢蕴了泪。
这两年冽川实是瘦多了,如今面无人色,早脱了形。
冽川抬头看格瑞,对上他眼睛,便也痴痴的看着,半晌肋下一疼,才皱眉低了头,死死攥着被子喘气。
格瑞便握住他的手,又掰开他指头让他握着自己。
冽川疼不过,便咬牙死死攥着,格瑞也两手死握住他,三只手较劲的微抖。
喘息半晌,冽川疼过了,颓然瘫下来。
格瑞也颓然松劲,两人的手却粘住了似的僵硬。
格瑞腾开一只手,拿了巾子给冽川轻轻擦拭。
冽川疲惫睁眼,见格瑞看着他,两滴泪滴下来轻轻砸在被子上,不由心里一阵翻腾,便闭了眼。
格瑞轻轻擦拭他眉骨脸颊,看他颧骨尖尖、唇色暗淡,只鼻梁仍英挺,忍不住又眼中刺痛,便咬着牙撇开头去。
何宝忽在外头道,“主子,药熬好了。”
格瑞舒一口气,才道,“进来。”
何宝端了药进来,又回身关好了门。
格瑞将冽川扶起来,从后撑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何宝便将药端着,格瑞一勺勺喂给冽川。
喝了药,何宝又命人端了热汤来,拧了巾子,再替他擦拭了。
冽川累极,不觉迷糊了一阵,一睁眼,就见格瑞蹙眉盯着看他,便疲惫一笑,道,“难看的紧?”
格瑞抿着唇,道,“是啊。”
冽川撑着要坐起来。
格瑞便扶他起来倚着,握住他的手。
两人这么默默坐了半晌,冽川叹一声,道,“皇上何苦非要见我?”
格瑞盯着他道,“你又何苦不见我?”
---------------------
冽川歇了几日,便又时常去堤上转看。
这日领着格瑞巡堤,登高指给他哪处是束了河道冲沙的,哪处开了滚水的口子、通往哪处分洪,又哪处是旧堤修缮、哪处是新建堤坝。
格瑞看他指点着,脸上虽憔悴消瘦,神采倒好些。
冽川远望,道,“江南素是鱼米之乡,人多田肥,税供总占大头。就是苦在洪灾害人淹田。历朝几度治理,皆半途而废。如今皇上体仁,若能一举治好这河道,千秋万世,便有了基奠。”
格瑞看着下头春耕的田畦,半修的河堤,又看冽川半晌,长舒了口气,道,“冽川。”
冽川转头看他。
格瑞看着远处,道,“河道治好了,总会溃,天下治好了,总会乱。以前,朕听见千秋万世、千古明君,就觉得累,如今,更觉得累。”
又叹口气,便不再言语,转头去看远处烟雾里的朦胧山峦。
冽川望着他背影,半晌暗叹了口气,远望着河道不语。
半晌格瑞转头看他,道,“冽川,回京吧。”
冽川又将河道看一遍,转头看着格瑞,点点头,笑道,“好。”说完了,却忍不住又去望,反复看那施工的几处。
格瑞叹一口气,笑道,“罢了,朕看你舍不得。便去了,也要挂念。”
冽川也低头笑了,道,“皇上再给我半年吧。”
---------------------------
这日格瑞让冽川陪他游湖。
湖上正是日暖烟软,格瑞命将窗子都打开,倚着看湖面,道,“上回来,正下太阳雨,砸的湖面碎了似的,又映着太阳,端的奇景。”
冽川点点头,看着外头,道,“这湖确是好看,四时有景。”
格瑞向窗外长舒口气,道,“若能放舟渔钓,卧看云山,倒也悠然。”
冽川看他半晌,笑道,“好,等昭夙大些,你便做太上皇,我们就来这里悠然渔钓,卧看云山。”
格瑞笑着点头,道,“好。”
二人便握了手,同看那湖面柳烟。
半晌,冽川问,“涅卉如何?”
格瑞笑道,“很好。太后喜欢的很,恨不能日日亲带着。他又乖觉,安稳的很,不似昭夙,直要将宫里翻了天,两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冽川听了低头笑着不语。
格瑞看看他,道,“下回,便将他一齐带来,如何?”
冽川笑道,“自然好。”
外头有人道,戏好了,问可要看戏。
格瑞便命演。
这回唱柳梦梅的仍是上年那大些的孩子,如今越发俊朗,款款的与杜丽娘缠绵丝连。
冽川以前也听过这戏,如今听来,也没觉的怎样,直到听见一句,“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半晌又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便看格瑞一眼,不由细听着琢磨起来。
却又听唱道,“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便不敢看格瑞了,只盯着唱戏的二人。
那二人偏欲迎还拒、扭捏拉扯,眼波唱腔里俱是情意婉转。
格瑞听唱道,“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也早觉得脸上发烫,便目不斜视,也死盯着台上。
偏二人又唱完了,情深脉脉的搂扶着下去了。
格瑞痴愣半晌才想起来,便命赏。
转头看冽川时,却见他看着窗外,却忽的动作似要转过头来,便忙将头转开去。
冽川看格瑞时,见他只盯着窗外,便也向外头看。
却忽的一阵雨来,砸在湖面,飘进了船里,将罗帐都吹得翻舞。
忙有人进来,将窗子帘子都掩了,又齐齐退了出去。剩了二人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