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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云总,您假期出海的行程资料都安排好了,这是证件和票据。”助理敲门进来,把文件袋放在办公桌前。
“嗯,”江梵云随意地把手机丢在落地窗边的茶几上,应了一声走回办公桌前,“这次你们不用跟着,各司其职在公司待命就行了。”
“好的,祝您假期愉快。”助理轻轻走出去,随着轻轻一声“咔哒”,厚重的实木大门关上,房间里重回安静。
江梵云拎着文件袋出了公司,电梯直接下到负二层车库,几分钟后大红色的法拉利驶出大楼,衬着帝都三月骄艳的蓝天白云,留下一路撒钱般的引擎轰鸣声。作为一个国际顶级钢琴家,江梵云有自己的公司,但本身心思专注在音乐,加之各项事宜都有专业的经理人安排处理,所以他很少在公司露面。
演出季的欧洲巡演已经结束。趁着空档期,江梵云突发奇想打算不带助理独自出行,于是让人安排了从三亚乘游轮出海,前往位于西太平洋的北马里亚纳群岛首府塞班岛度假,之后再搭乘飞机回京。
飞抵三亚的第三天,江梵云登上了前往塞班岛的游轮。
三月末的北京还未倒着料峭春寒,海南却已盛夏。这个时候度假的人仍是少数,七星级的奢华游轮上只有寥寥几个有钱有闲有心情的乘客。
夕阳渐红的时候,江梵云坐在露台上的餐桌旁享受晚餐、欣赏着碧海落日,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江梵云?”
闻声回头,一个牛仔裤搭休闲衬衫的高挑姑娘站在他侧面不远的地方,正惊讶又带着笑意地看着他。
“安迪?”江梵云看了看四周,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你怎么在这?”
“天哪,真的是你,”安迪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在那边看了你好久。”安迪出身上海书香门第,当年和江梵云同就读于德国汉诺威学院,不同的是江梵云读钢琴系,安迪读新闻学院。俩人曾经在华人团体的跨年晚会搭档做过主持,因此熟识,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毕业之后江梵云不巡演时长居国内,安迪则继续在欧洲发展。
江梵云当然也没想到,在这样千万里挑不出万一的时候,竟然会在这船上遇到熟人。
“你这是干嘛?度假?”安迪看着一脸闲适的江梵云,“云总这些年过得滋润啊,新闻真是不少呢。”
“讽刺我?我三年了就度了这一次假,就碰上你了,看来我不适合度假。”
“那我真是太幸运了,之前我多次回国,你都恰好不在国内,在这碰上真是缘分。”
正聊着,江梵云突然收了笑意,抬眼凝视着远方,安迪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线沉重的墨色阴霾从夕阳沉下海天相接的方向迅速弥漫而来。
“怕是要下雨了,”江梵云起身,“进去坐吧。”
“这海上的天气还真是变幻莫测,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变天了。”安迪随他走进船舱内,隔着玻璃看着黑压压的云层迅速漫上天际。
“大自然就是这样,你根本想不到不知道下一秒它会是什么心情,也从来都看不透它的神秘和深邃,”江梵云的目光飘向远方,“就像不管怎么理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年肖邦在写一首乐曲时,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艺术家果然是感性无敌。自然永远都在,可你的肖邦却只有那一个。”
“如果能够穿越时空和当年的音乐家们面对面一场,此生足矣……”
“生命本身会被时间忘记,但生命的价值不会。”安迪说着又摇着头笑了笑,“变个天而已,好好的就感慨起人生了。去咖啡厅吧,我请你喝咖啡,而且我看到咖啡厅里有琴哦。”
游轮的咖啡厅是个宽敞的休闲空间,正中间摆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好几天没弹琴了,”江梵云径自走过去在琴凳上坐下,打开琴盖随便弹了两个音阶,“这琴不错,但海上湿气重,保养难度更大一点。”
“云总有兴趣演奏一曲?”安迪坐在离钢琴最近的位置,靠着沙发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有耳福了。”
“云总真是骄傲。”
“我有资本。”
“你这么骄傲你粉丝知道吗?”
“我有粉丝吗?”
“你当你微博那一千万都是假的?”
“我以为是公司买来充门面的,毕竟老板微博没粉丝也没面子。”
“你粉丝要是知道你这么刻薄得多伤心。”
“他们不在乎。”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在乎,他们又不是僵尸。”
“他们在乎的只是他们心里的那个江梵云,不是我。”
“你还是适合弹琴,不适合说话。”
抬手一首肖邦叙事曲三,轻灵优雅,情思绵长。
沉浸在音乐中的江梵云,突然记起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如果能够穿越时空和当年的音乐家们面对面一场,此生足矣……
江梵云已经从钢琴旁起身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安迪才缓缓从钢琴悠长的余韵中回过神。
“果然只有肖邦能调动你的感情浓度。你这些年……是看透了人生么?”
“That’s life.”
“艺术家风格真是多变,刚才还尖酸刻薄,现在就深情款款了。”
江梵云挑挑眉,而安迪摇摇头,两人就这么坐着,谁都没再说话。
沉默间,游轮上的广播响了起来。
“尊敬的各位乘客,我们接到有关部门通知,附近海域出现极端天气。为确保安全,我们的游轮今晚将就近停靠港口,待天气好转,我们会继续航行。接到下次通知之前,请不要到甲板上活动。有任何需要,请联系客舱服务人员。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极端天气啊……”安迪皱紧了眉头,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海上这种天气很常见,没什么。今晚早点睡,这种极端天气都不会很长,最多明天就过去了。”
江梵云看安迪变了脸色,出言安慰。
“嗯。”安迪点点头,甩甩头压下内心异样的感觉。
看时间不早,安迪索性回了房间,洗完澡看了会书就关了灯。而江梵云在安迪走后,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早,就再次回到钢琴前坐下,随后……钢琴声在咖啡厅里流淌到了深夜。
一段随着夜色沉寂的静默之后,江梵云揉着眼睛朦胧地从深眠中醒过来。起身下床拉开窗帘,外面阴暗得分不清昼夜,天气似乎并没有好转。
洗漱妥当走出客舱,才发现游轮漂在寂静的海面上,四周弥漫着海水涌动的水汽和浪潮声,远处与乌云相接的的海平面上似乎有一座小岛若隐若现。
“梵云!”
江梵云侧目,只见安迪快步向他跑过来。
“安迪,你怎么了?”江梵云不解她满脸惊慌焦急的表情。
“还好……”安迪似是松了口气,转而眼中又露出更多惊慌,“你不觉得……今天很奇怪么?”
“奇怪?”天气不好?江梵云不太懂她的意思。
“你有没有发现,今天船上除了我们两个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安迪有些不安地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游轮。
江梵云想了想,回头环视着空无一人的游轮,在甲板外上上下下看了看,好像是这样的……由于本来船上人就少,他一直没注意到,但这么一说,好像从他起床到现在,安迪确实是他在船上见过的唯一一个人。
“也许大家都在房间里?”江梵云蹙起了眉头,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感觉到了异常。
“你不觉得这船上安静得有点奇怪么?”
“去看看。”江梵云说着就要往船舱里走。
“我都看过了,”安迪拉住他,“我昨晚始终心里不踏实睡不着,在房间躺到五点多。起来叫早餐但服务电话没人接听,就想着直接去餐厅,然后就一个人都没看到。我已经上上下下看过了,真的……这船上除了我和你……就没有别的人了。”
“这……”江梵云思考着眼前仿佛电影情节般的情况,却突然望着远方愣住了。安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股龙卷风,风旋卷着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着游轮。
“快,拿着,”江梵云从拉过甲板边备用的救生圈丢给安迪,“我去找救生艇。”
“我跟你去!”安迪作为户外探险运动爱好者,在世界各地的沙漠大洋也奔波了不少,立即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来不及思考一把抓过救生圈就跟江梵云往救生艇位置跑。
就像江梵云说的,你永远不知道大自然下一秒的心情。
不面对未知的自然力量,人类永远都无法想象自己有多么渺小。
巨大的豪华游轮在无边的洋面上像一张在台风中脱线的风筝,被海浪卷得左摇右晃站不住脚。不等他们放下救生艇,龙卷风就贴上了甲板,被卷起的海浪仿佛倒塌的城墙一样拍向游轮,把巨大的人类工业品直接吞没,然后又归于平静。
感觉到周身被灼热包裹,江梵云睁开眼时抬手挡住了过于刺目的阳光慢慢坐起身,四肢仍在身无疼痛,明显没有外伤,微微按压了胸腹,还好也没有受什么内伤。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沙滩上,天气晴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阳光晒干了,万里蓝天伴随着微波无际的平静海面,仿佛之前那滔天末日的景象从未存在过。他略作活动站起来,才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倒着的人影动了动,似乎是安迪。
“安迪?”江梵云跑过去推推她,眼前的人正是安迪,“你还好吧?”
“我X……”安迪揉着头爬起来,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岛。”江梵云盘着腿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怎么到这儿来的?”
“貌似是被海水冲的。”
“你没事儿吧?”
“嗯。”江梵云点点头,“喂,你最后才想起问我有事没事?”
“看你这样也不像有事。完蛋,我们遇上海难了,你学过海岛求生么?”安迪随手理了理凌乱的长发绕在脑后,回头看着江梵云,“兄台你不是应该有点遭难的表情吗?你现在一脸淡定是闹哪样?”
“你也没遭难的表情啊,”江梵云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沙子,“钢琴家很忙,没空学海岛求生。想办法吧,摆表情有什么用。你搞户外运动,学过海岛求生么?”
“学过一点。但是你有没有觉得,这岛……是不是有点……”安迪也站起来,环顾了四周,有点说不出话。
他们确实是被海浪冲到了一座小岛上,很可能就是在船上看到的地平线远处的那座岛。
岸边望去,这座岛算不上大。连接海岸的银色沙滩内侧边缘是一排高挺的椰树,椰林后是层叠的热带灌木,丛林里可见一条笔直的大道通向岛心。岛中央仿佛是一个花园,不知名的花草修剪得一丝不苟,植物围一层层围成同心圆,最外层是绿色,接着是暗红,再一层绿色一层暗红,被植物围绕的整个花园中间是一座巨大的欧式城堡,看起来和温莎城堡规模相似。
这样的城堡,在眼前这天气的衬托下,仿佛童话中精灵的居所,但在这样的气氛下,又有一丝透着奇异的魅惑。
安迪看向江梵云,只见他的目光投向远处花园中央的城堡,神色若有所思。
“梵云?”安迪回头看了看海岸,“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哪里都很奇怪。”
“先不说出事之前的诡异情况。在昨天那种极端情况下,整个船几乎应该是被海啸拍碎了,但你看这沙滩上却没有任何漂浮物和者残骸。就算船体沉了,没道理只有我们两个活人完好无损被冲到了沙滩上,其他东西连渣都没有。”安迪转身指着岛心的花园城堡,“更诡异的是那个。我们的游轮是从三亚出发往塞班岛航行,应该是往东走,过印尼群岛到菲律宾海再往东。出事的时候我们应该是刚进入菲律宾海,这个海域途经国际能源运输要道,修军事设施和港口都正常,但你见过在一个军事热点地区的海岛上修花园的么?玩桃花源?”
“我……我要去那里看看。”江梵云并没有回应安迪,一直看着岛中央的城堡。
“梵云?”安迪看着江梵云怔怔的表情,抬手摸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
“去那里看一看。”江梵云说着就要走。
“等等,”安迪拉住他,“虽然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必须得去看一看,但你确定你没事么?”
“我不知道……”江梵云摇头,目光却没有动摇,“我有一种感觉,我想去那里……”
“你……”安迪感觉到了他的异样,“我跟你一起去。万一出现情况,我们随机应变。”在这样的境地,出现了太多不寻常的情况,眼下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江梵云点头,深深地看了安迪一眼,两人朝着小岛中央走去。
当他们穿过椰林,就停下了脚步。面前通往岛中央的大道上,一个驼背提篮子的老妇人正踱着步子走过来。看到他们的出现,老妇人完全没有惊讶,慢慢走到他们身边,看看眼前的外来客,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花园城堡,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这……”安迪惊呆了,这岛上有人?
“年轻人,”老妇人看着江梵云,突然开口,“你是要到那里去吗?”
江梵云点头。
“年轻人啊,老婆子告诉你,这座岛叫知梦岛,这里永远不会有灾难。你可以享受这里的一切,阳光、沙滩、绿洲……呆腻了也可以离开,”老妇人说着回身指了指城堡,“但千万不要到那里去。”
“为什么?”安迪先开口问了。
“年轻人,那里有你梦想中所有美好的东西,你也可以享受那里的一切,”老妇人仍旧看向江梵云,“但你进去了,就永远出不来了。”
老妇人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安迪一眼,始终盯着江梵云的目光中露出浓重的深长意味,接着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椰林。
安迪回过神转头看向老妇人离去的方向,那步履蹒跚的老人却已完全不见踪影。
“梵云?”安迪碰了碰江梵云的手臂,他看起来已经完全走神了。
“我想去看看,但你就不要去了吧。”江梵云回过神。
“你疯了还是魔怔了?”安迪提高了声音,“我们现在是遭遇了海难被冲到这里来的,虽然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但你现在要分头行动?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好吧……那走吧。”江梵云拍拍安迪的肩膀。
走过笔直的大道,树丛后露出一排齐膝高的雕花围栏,在外面看到的呈同心圆的植物就分层排布在围栏之内,同心圆的圆心是城堡,城堡后面有一块小广场,广场上有花门、石桌石凳、秋千,隐约还有些绰绰的人影。
靠近围栏两人才看清,花园里有一群奇怪的人。这群人中有男有女,他们穿着中世纪各时代的欧洲宫廷服饰,或三五成群或两人并肩,似乎是在进行一场花园宴会,他们的嘴唇动着像是在说话,表情各异,有人大笑、有人惊讶,但却完全没有发出说话的声音,整个空间里只有衣料摩擦的“簌簌”声,像是一幕无声电影。
江梵云看了看右边围栏尽头敞开的雕花大门,朝安迪比了个“嘘”的手势,弓身穿过树丛,从大门无声地潜入了花园。两人避开后花园中的人群绕到另一侧,只见墙体的角落有一扇虚掩着的门。
江梵云上前轻轻打开门侧身进去,安迪紧跟着进入后带上了门。两人蹑手蹑脚走进室内,进门是旋转楼梯的入口,一扇屏风把楼梯口和客厅隔开,隔着客厅屏风正对面的墙上似乎像是一部电梯,电梯门侧面的走廊两侧各有两个关着门的房间。客厅里没有家具,却有一群奇怪的人,他们装扮得五颜六色,塑造出各类小丑造型,绕着房间中央的大理石柱有规律地聚合、散开,好像一个马戏团,但仍然只有物体摩擦的声音,仿佛这个空间内所有的人都是哑巴。江梵云在屏风后静静地看着客厅里机械移动着的小丑们,突然脚下一动。
待安迪反应过来,江梵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屏风后,根据方向是朝电梯去的。安迪想喊他,张了张嘴才发现喉咙像是被锁住了一样,完全发不出声音。情急之下她脚下不稳跌出了屏风的遮挡范围,一阵紧张却发现,厅内的人仍然是有规律地排着队聚合、散开,似乎是在排练什么,而这些人好像根本看不见她,也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略定了定神,安迪贴着墙壁慢慢往电梯方向移动,当触到电梯门时,突然所有的小丑都朝她的方向看过来,接着乱作一团,互相碰撞踩踏,露出惊恐的表情,但却并没有人靠近她。
安迪看着眼前的情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要爆表了。直到电梯门打开,她迅速闪了进去,电梯门在她踏入之后缓缓关上。进入电梯之后她才发现,这座电梯没有楼层按钮,却在自动上行,几秒钟后“叮”一声,电梯停下开门,凭直觉她推测自己目前应该是在三楼。正看着走廊两边的方向思考该往哪边走,就听到“咔哒”的开门声,安迪下意识想找地方藏起来,却看到江梵云正从刚才打开的门里出来,她随即跑过去拉住他,张张嘴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地拽着他,用眼神询问“你刚才去哪了”。江梵云看到安迪,一愣过后神情里却是惊讶和紧张,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把安迪拉进房间关上门。
江梵云拉起安迪的手,“离开,”安迪看着他以指为笔在自己掌心写字,“趁没人,窗边有绳子,下去左转,跑,海边。”安迪抬眼看向江梵云,他却摇摇头,示意不要多问,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窗户,就转身出去关上门,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安迪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一间书房,摆放整齐的书柜、书桌、沙发茶几,茶几上摆着精美的茶具,书桌上有台灯和笔墨。书柜上着锁,隔着玻璃能看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的乐谱手稿,和更多的拉丁文、西班牙语、德语各种精美的套装书籍。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发现自己确实是在三楼,窗棱右侧的一根绳子直垂到下面的草丛里。这里应该是花园的另一侧,望下去没有小广场也没有人群,只能看到左边一个从二楼延伸出的巨大露台。
正当安迪考虑要不要顺着绳子下去的时候,却猛然看到楼下露台拐角处的栏杆边站着一个女人。她看着女人的背影,高挑的身材藏在酒红色的天鹅绒长裙里,拖尾长长地垂在身后,盘发的头上戴着金色的王冠。这个女人在安迪的猝不及防下突然转过身,准确无误地迎上她的目光。她看到女人的脸,这是一张美艳高贵却并不和善的脸,欧洲人特有的白皮肤,高鼻深目,灰蓝色的眼睛,让女人的轮廓显得锋利深邃而不近人情。
正当安迪愣愣地看着她时,女人朝她露出了笑容。这一笑让她不知所措,赶忙退回房间内远离窗边,既然被人看见了,她索性直接拉开门探头看了看,确认走廊上仍旧没有人,就径直走了出去。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让她可以像猫儿一样悄无声息,同时警惕地检索着周围的环境。走廊尽头是楼梯口,按方向算应该是他们最初进入城堡那个侧门口的旋转楼梯,如果可以从那边的楼梯下去,她就可以顺利离开这栋诡异的建筑。她小心地走着,脑补出的“突然出现一堆人把她包围或者朝她冲过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她一边暗笑自己脑洞太大,一边准备绕过最后一扇门,过了这扇门就前面是楼梯了。当她走过这扇巨大且华丽得有些过分的门时,发现它只是虚掩了大半,房内的灯光从不大不小的缝隙中透出来。
不经意地朝里面望了一眼,却让安迪愣在了原地。
这扇门里是一个按照巴洛克风格精致装修的房间,金色华丽的吊顶,椭圆的茶几上的茶杯里还冒着热气,江梵云坐在长沙发上,隔着门恰好看到他的侧脸,另外还有两个长发男人背对着门,两个男人一个金发,一个深棕色头发,像是西方人,却看不到脸。江梵云在说话,不时露出笑容,另外两个男人时而打着手势仿佛是叙述中借助肢体语言的表达,他们明显是在谈论着什么,但隔着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仍旧是无声电影。
安迪回过神,下意识伸手推开了门。她走进去的瞬间,三个男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两个西方男人的脸让安迪大惊失色,因为她认识他们……准确地说是认识他们的画像。这两个人中,金发的那个男人在十九世纪风靡欧洲,被后人称作“钢琴之王”;而另一位39岁便英年早逝,他的心脏还安放在华沙的教堂里,日日有人献花祭奠。
“Excuse me?”金发男人出声了。
“梵云……”安迪地看着江梵云叫他的名字,随后才发现在这个房间里她能出声说话了。
“Do you knew her?”棕发男人看向江梵云。
“你是谁?”江梵云看向安迪,一脸莫名。
“我……我是安迪啊,你不认识我?你不是江梵云?”安迪觉得像是在做梦,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明白眼前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件确实是正在发生,好在经历了诸多奇葩状况之后,她还算淡定。
“我是江梵云,但我不认识你。”他并没有在假装,而是确实觉得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冒昧闯入的女性。
“你……”
“Lady,you disturb us,please leave.”金发男人面露不悦。
“我不认识你,请你出去。”江梵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不高却不容抗拒。
江梵云不是个演技很好的人,安迪看着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演戏。几分钟前江梵云还在叫自己快跑,转眼就不认识了?这样的情况让她的思维完全混乱了。金发男人起身,轻轻拽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出门外,然后关上了门。安迪站在紧闭的门口思考了两秒钟后冲向楼梯飞奔下楼,楼梯的尽头果然是最初进来的地方,然而……门被锁上了。
企图开门的动静引来了在花园里举行宴会的奇怪的人们。
安迪被刚才在客厅里群魔乱舞的小丑们带到了花园里。
花园的广场中央摆着一张王座,上面坐的赫然就是那个站在二楼露台上的女人,看起来她是这里的女王。
安迪想说话,却发现又回到了无法出声的状态。
女王坐在王座上挥动手中的权杖,奇奇怪怪的人们打起了各种手势,安迪觉得他们是在用动作表达该如何处置自己。而她此时更想知道的却是江梵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出了那个房间就无法出声说话,为什么江梵云会不认识自己,为什么两个去世几百年的人会活生生站在那里……她脑子里一大堆的问号乱飞,脑电波几乎跳表。
随后,安迪发现人群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是讨论出了结果。女王起身背对人群,抬头看向上方,随即屈膝躬身施然一礼,人群随着女王也一同弯腰。安迪朝着他们下拜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刚才和江梵云交谈的那两个西方男人站在楼上的窗边看着下面,金发男子朝楼下挥了下手,随后两人就消失在了窗口。
女王像是得到了指令,重新转过身,权杖向前一指。紧接着,安迪被几个小丑带出了花园大门,一直推搡着走到海边,海边停靠着一艘白色游艇,小丑们示意她上船。
安迪咳了一声发现自己又可以出声了,但小丑们仍然不说话。作为独立自主的二十一世纪女性,安迪显然是不相信鬼神论的。一向不服输眼下却无计可施,于是心里盘算着:寡不敌众,了不起等一会跳船吧,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本姑娘誓不罢休。想到这里,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奇怪的城堡花园,就转身上了游艇。
然而她完全没想到,游艇刚一启动离开岸边,她就脑中一阵晕眩,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当安迪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鼻腔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睁开眼观察了周围,自己果然在医院里。抬手按了床头的呼叫器,片刻之后一个护士推门进来。
“你醒了啊,”年轻的护士声音甜美地关照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好像没有……”安迪摇摇头,“这是哪儿啊?”
“三亚医院。”护士看了看她床头的血压仪,记录着数据。
“我怎么到这儿来的?”三亚?!安迪完全懵了,自己应该是在上了游艇之后晕过去了,但当时已经在菲律宾海海域,应该离塞班岛更近才对。
“你都睡了两天了。警察同志送你来的,既然你醒了,我帮你联系一下他们。”
“谢谢。”
安迪吃完护士送来的午餐下床活动的时候,两位警察推门进来。
“你好,”两位警察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我姓蒋,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大碍?方便的话我们需要对你做一下笔录。”年纪较大的警官询问道。
“我没事了,谢谢二位,”安迪走回来坐在床沿上,“我想先知道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你对之前的事情还有印象吗?”蒋警官问。
安迪摇头。
“是这样,根据海事局的说明,他们是接到了海上求救信号,信号船称燃油耗尽,请求救援。于是海事局就就派出救援船只到了发出信号定位的海域,那个位置离三亚不远。他们到达之后找到了一艘失去燃油动力漂在海面上的游艇,上了船之后就发现你晕倒在客舱里,然后就把你带回来送到医院,接着就通知了我们。”
“我只记得我晕过去了……但船上应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安迪回忆着,她印象里船舱中应该是有个像是驾驶员的影子。但她并没有说出此前的离奇经历,毕竟事情没搞清楚之前,这两位警察说不定会请精神科的医生给她诊断一下。
“那船上另外一个人是谁?你们怎么跑到那片海域又燃油耗尽的?”蒋警官接着问。
“其实我本来是乘坐游轮从三亚出发去塞班岛度假的。途中遇到了海难,我被冲到了一个岛上,然后遇到了一艘游艇,但上了船之后我就晕过去了……”
“海难?”蒋警官惊讶道,“你是说你乘坐的游轮遭遇了海难?可是最近一个月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海上事故的报告。”
“警察同志,”安迪想了想还是问,“你知道爱丽丝漫游仙境吗?”
“哦,那是个童话故事,我女儿喜欢那个。”
“那你相信那样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吗?”
“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蒋警官笑了笑,“我们不否认它的存在。”
“是,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安迪点点头,“我想我就是遇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因为是人道主义救援,所以医院是不收取费用的。我建议你赶快联系你的家人,然后让医生做个检查,如果彻底没问题了,我们可以帮你开具证明补办相关证件,或者通知你家人来接你。”蒋警官转了话题没有再问下去,但对她的说法也不置可否。
“好,谢谢。”
送走两位警官之后,安迪跟护士办过手续就离开医院回到了在三亚下榻的酒店。由于最初计划着在塞班岛稍作停留之后再乘游轮返回,所以酒店里还有部分的行李和备份证件,回欧洲或者上海都问题不大。
但安迪不想就这么回去,考虑过之后,她登上了前往北京的航班。
首都机场繁忙得一如往常,这个全世界吞吐量最大的机场之一,仿佛永动机般不停歇地穿梭着各类人群,每分每秒都有航班起飞降落,每时每刻都有人出发到达。
安迪从机场到了预定下榻的酒店,放好行李之后出门吃饭。三月的北京和海南差了一个季节,安迪裹着大衣一路慢慢走到人民广场,广场上的户外广告屏播放着各类视频,抬头时画面一闪,让她呆在了原地。
巨大的LED屏幕上出现了江梵云的脸:他穿着黑色燕尾服系着白领结,清晰的半身特写,深邃幽暗的目光落在镜头上,身后的钢琴反射着灯光,屏幕最上浮现出大型字幕:你,还记得吗?接着银幕变暗,所有画面消失直至黑屏,两行字幕占据了视线中央:
4月8日国家大剧院
致敬肖邦钢琴王子荣耀归来
安迪愣愣地看着广告短片的播放,直到循环了三遍,她才回过神。拿出手机打开国家大剧院官网,果然有4月8日江梵云独奏音乐会的演出信息。接着在通讯录里找到江梵云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江梵云一贯沉稳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里。
“江梵云,知道我是谁吗?”
“拜托,我认识你号码的,”电话那头的江梵云笑了笑,“安迪小姐。”
“我看到广告,你要开音乐会啊?”
“对啊,例行的国内巡演。怎么,你要来啊?”
“看情况吧,如果有空的话。你最近去度假了没?”
“上个月去了趟塞班岛,风景还行,跟各种海岛都差不多。”
“你去塞班岛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安迪不觉地心跳加快。
“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我坐游轮到塞班岛,呆了三天觉得没意思就飞回北京了。”
“就这样而已?你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不然呢?还能怎么样?几天前就回来了。”
“坐游轮没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应该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吗?你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你相信穿越时空么?”
“文艺女青年又开始第六感开脑洞了?要我说,”江梵云顿了顿,“如果能穿越时空跟肖邦李斯特一代音乐家交流一番,也是此生足矣了……”
安迪听着这句话愣了愣,随便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自己也说不清出于什么缘由,她没有告诉江梵云她现在就在北京,她甚至觉得电话那边的江梵云不是真的。如果他是真的,那他怎么离开知梦岛回到北京的?又怎么能像完全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或者说,跟她在游轮上相遇的江梵云才是假的?但假的江梵云怎么会瞬间叫出她的名字,还知道他们学生时代的八卦?
整夜未眠的安迪迎着第一缕朝阳,沿着后海公园散步。一路边走边在脑海中仔细过滤着从三亚出发到登上游轮、出现极端天气、在知梦岛上不可思议的经历……她努力回想着一切的细节,无论怎么思考,都想不通事情为何到了现在的情况,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个梦。
走到一架长椅前坐下,再想下去她都要怀疑人生怀疑生命和地球了。她疲惫地揉着额头,旁边玩耍的小孩和老人的对话却溜进了她的耳朵,她抬起头看着祖孙俩,静静听着他们的说话。
“爷爷,不玩陀螺了,我要听故事!”稚嫩的童声清脆响亮。
“想听什么故事?”老人随和浑厚的声音。
“没有听过的故事。”
“嗯……从前,在遥远大海上无人知晓的地方有一座小岛,曾经是神仙的居所。岛上有巨大美丽的花园,花园的中央有一座宫殿。有人说这座宫殿里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它能实现有缘人的梦。”
“为什么不能进去?”
“因为你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什么人才是有缘人?”小孩天真地问。
“传说啊那座岛是神仙住的地方,有缘人当然是和神仙有缘的人了。”老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宠溺和笑意,“爷爷接着讲……来到岛上的人,可以享受岛上的阳光、沙滩,但却绝对不能进入宫殿。”
“如果不是神仙的有缘人呢?”
“不是有缘人,就是不被重视的。大家会看不见你,觉得你不存在。如果他们发现了你,你就会被驱逐。”
“被驱逐是什么意思?”
“就是被赶出来。”
“只是被赶出来而已啊。”
“但是被赶出来的人,有一部分思维会留在另一个时空里,那个岛就像是另一个时空。”
“那会怎么样?”
“会让人觉得像是做了个梦啊。”
“为什么不能进宫殿呢?那么漂亮的宫殿里有巫婆吗?”
“因为如果你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
“如果进去了又出来了呢?”小孩子的问题总是多且奇怪。
“如果进去了,还能出来,那就说明啊……”老人摸着小孩的头,“那就说明这个人是被神仙眷顾的人,神仙喜欢他,会保佑他。”
安迪起身走近祖孙两。
“老人家,”安迪在老人身旁坐下,“您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很有意思,我能不能问问,您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故事的?”
“从哪里听到的……”老人微仰起头思考着,“记不清啦……这个故事是我爷爷讲给我的,我爷爷又是从他爷爷那里听来的……它到底从哪里流传下来的,已经不知道了……世界上那么多事情,哪能事事追根究底呢……”
“走啦……”老人牵起身边的小孩,祖孙俩迎着阳光慢慢朝远处走去,在安迪的视线里慢慢变成黑点,直到消失不见……
两天后,安迪坐在国家大剧院的歌剧厅里。晚上八点整,提示钟声响过三遍,观众席的灯光熄灭,舞台钢琴上方的聚光灯亮起。
江梵云一身黑色燕尾服搭配着白色领结,飘扬着衣角信步从侧门出来走到钢琴旁,扶着琴环视观众席,鞠躬致意。然后回身在钢琴旁坐下,略做了两秒钟的沉吟,双手抬起,音符跃出……
从开场安迪的神情就一直呆呆的,像是三魂丢了七魄。刚才台上弹琴的那个人,就是真的江梵云,就算有人能扮演他本人演得丝毫不差,也演绎不出他那无可复制的琴声……
看着舞台上灯光下的人,听着独一无二可夺人心魄的琴声,知梦岛……也许真的是个梦,自己是个被驱逐的人,把一段思维留在了异时空。
安迪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张巨大的音乐会广告,就像现在一样沉浸在自己音乐中的江梵云,下方淡入一行字幕:你,还记得吗?
END
本文大部分内容来源于作者曾经一个梦境中的情节,部分内容来源于作者脑洞。
谢谢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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