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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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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赵正晨回答。
如果说刚才那男人的话令我从未那么生气过,那么此刻我自己的言行却实实在在的令我从未那么窘迫过。看着赵正晨近在眼前的脸,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这老脸啊,简直没地方搁了。虽然真要说的话,赵律师的脸应该比我更老些。
不行,场面太过尴尬,让我有种不昏过去就混不过去的错觉。
必须说点什么。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怎么会从厕所出来?”
赵正晨闻言微微一愣。
立即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太过傻逼。什么叫怎么会从厕所出来?人家还不能上厕所了不成?真是白痴。
“不是。”我马上纠正“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在这个厕所?”
这次,赵正晨则是微微一笑。
我的天,即便是换了个问法还是弥补不了这问题的弱智。就算我们事务所在楼上,但有谁规定就不能上一楼的厕所了?
“也不是。”我又立即否定自己的话:“其实我是想问......”好吧,其实我根本没有问题。我承认。
赵正晨看着我微微胀红的脸,用他那略带低沉的嗓音问:“认错人了?”
我愈发的窘迫,只能轻轻应了声“对”。这种时候,与其打肿脸充胖子,不如干脆直接的承认自己的愚蠢。
以为会收到嘲笑,却不料,赵正晨笑了。
不得不说,他的笑实在温柔,那微微弯起的眼角以及那迷人的眼神简直就像一股漩涡,让人多看一眼都会沉溺。
我急忙避开原本和他对视的视线。
“上午10点我约了委托人,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起回办公室吧,等下你照旧做下记录。”不知道是不是赵正晨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刻意避免这尴尬的话题继续进行。
“好的。”我求之不得。
赵正晨和我进会客室的时候,委托人已经在里面喝茶等候了。赵正晨出于一贯的礼节,和对方握手,并进行介绍:“邵女士,你好,我是赵正晨,你的代表律师。这位是我的助理,许沐阳。”
委托人的基本信息,赵正晨刚简要和我说了。委托人叫邵艳琳,今年三十五岁,曾是本地一电影投资商章柯的妻子。一个月前刚与丈夫协议离婚。
现在的她披着齐肩的中发,有些微卷,皮肤白皙,穿了一身橘色的收腰连衣裙,看上去大概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
“你好。”邵艳琳和我们逐个握手,之后坐下。
赵正晨直奔主题:“那么,麻烦邵女士将你和章先生的基本情况再复述一次。”
邵艳琳点点头。我翻开记录本,开始记录。
邵艳琳说:“我和前夫,就是章柯,是在十年前的一次相亲认识的。当时我们都还年轻,比较好玩,见了几次面觉得还行,就经常去酒吧喝酒聊天。有一次我们都喝醉了,发生了关系。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那个时候我父母是极力反对我生下这个孩子的,可是我想,既然事情都发生了,我们就应该勇敢承担后果。我把怀孕的事告诉了章柯,他考了一阵子后,答应和我结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赵正晨喝了口水,见我记的差不多了,向邵艳琳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的工作还不稳定。我们虽然生活比较辛苦,但至少我们一家三口过的很快乐。但是后来,他开始和朋友一起合作投资拍摄本地电影,慢慢积累了一定的人气,工作和应酬也逐渐多了起来,我只好辞了工作,在家全职带女儿。再后来,他和小明星的花边星闻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晚回家。就算回家也和我说不上几句话。有时我责备他两句,他就不耐烦的和我大吵。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今年春天。以前我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在家尽到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他就算贪恋外面的花花草草,也总会累,总要回家。但是我错了,他最终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决定和我离婚。”
赵正晨默默听完,开口问:“请问,你女儿现在多大?”
邵艳琳回答:“前几天刚过了八岁生日。”
“章先生在这八年里,对女儿如何?”
“虽然他很少回家,但对女儿还是很关心很疼爱的,经常会买各种新玩具给她。”邵艳琳说完这句,微微顿了顿,眼光中折射出一丝不甘:“或许,他从头到尾不关心的人,只是我而已。”
我似乎感受到了一个女人被心爱的丈夫抛弃的绝望和痛苦。
赵正晨却没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静静的等待邵艳琳平缓了呼吸,这才继续提问:“那么离婚后,你还是住在原本的地方么?”
邵艳琳摇摇头:“不是,我搬出来了,那里既然不欢迎我,我也不会继续住在那里。现在暂时住在我妈家。但是女儿还是住在他家里,他请了女佣照顾她。”
“既然你们离婚后你女儿就一直跟着他父亲,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要女儿的抚养权呢?”赵正晨的语气很柔和,但问题却总是那么犀利。
邵艳琳用一种略带苦涩的语气回答:“这个世界上,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女儿日后跟着另一个女人喊妈的?”
“那么你现在有工作吗?”没有回应她的话,赵正晨继续问。
邵艳琳仍是摇头。
赵正晨直接陈述利害关系:“恕我直言,在孩子的抚养权问题上,父母的经济条件也是法官考量的重要因素。你现在没有工作,还住在母亲家,完全没有经济来源,这点对你非常不利。”
“我知道!我会去找工作的!”邵艳琳突然激动的抓住赵正晨的手,微带颤音的说:“赵律师,请你一定要帮我。”
赵正晨展现出他标准的温柔笑容,不动声色的抽回被邵艳琳抓住的手:“以委托人的利益为第一考量,这是律师的基本职业要求。这点,请你放心。”
赵正晨的话似乎是一颗定心丸,让原本颇为激动的邵艳琳很快安下心来。她道了声“谢谢”之后,拿起刚才已然喝了半杯的水,送到嘴边。
在我以为这场谈话可以结束的时候,赵正晨突然追问了一个问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我想再确认一下,邵女士,你刚才所讲述的是全部的情况,没有其他什么需要补充的了吧?”
其他补充?其他还能补充什么?她不是回答的很详细了吗?
对于赵正晨这个破例的问题,我不明所以。
转眼看向邵艳琳,却见她原本因为激动而略显红润的脸色稍稍一白。继而她回答:“嗯,没有了。”
赵正晨注视着她的眼睛大约有十秒之久,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
没有答案。当然了,如果注视注视就能有答案的话,我早上注视了那男人那么久,早看出他演戏的原因了。
赵正晨收回视线,起身:“那好,今天就到这儿。具体的开庭时间,我之后会通知你。”
“好的。”邵艳琳回答。
送走了邵艳琳,赵正晨回到会客室,笑着等我关好灯和窗后,问:“你怎么看?”
“你是指她回答的可信度吗?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我回答。
赵正晨摇摇头:“不是可信度,而是完整度。我觉得,她对我们可能还有所隐瞒。”
“这就是你刚才问那个问题的原因?”我问。
“对。”赵正晨看着我那双充满好奇和求索的眼睛,忍不住笑了:“不用那么紧张,虽然她可能有所隐瞒,但这些信息并不一定会对我们的这场官司不利。”
赵正晨的直觉还是蛮准的,他觉得邵艳琳有隐瞒,或许真的有。但既然当事人不肯说,我们也爱莫能助。
我回到办公室,整理了一下刚才的记录,正准备下楼吃午饭,手机叮的一响。
母亲发来的短信:
儿子,还记得你小时候一直缠着你玩叫你阳哥哥的钱鸿斌吗?今天我很意外的遇到了他妈妈。一转眼,这都二十年了。他妈妈把他手机号给我了,喏,你记下,加他个微信,联系联系呗~
短信最后果然附有一个手机号码。
钱鸿斌...钱鸿斌...
我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嘴角不经意的牵起一个极小的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