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晨光如故

21、同 床

　　“让林珊睡我房间，我睡沙发。”周雨先说。

　　苏越打量了他一圈，语气有些奇怪：“沙发是布的，基本都让这丫头衣服上的水浸潮了，怎么睡人？咱俩两个大男人，将就一晚吧。”

　　周雨马上明白苏越说的“将就一晚”指的是什么，立即反对道：“不行！”

　　苏越有些意外他这样的反应，定定看着他道：“怎么不行？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我……”周雨何止怕，跟苏越同床共枕……这一晚上还让不让他活了。

　　他能选跟林珊睡一屋吗？

　　“好了，就这样吧，你房间床大，我们睡你房间，让林珊睡我房间。”苏越不由分说，就这样决定好了分配。

　　周雨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苏越连人带被抱起林珊走进他的卧室，将已经半干的林珊放到了床上，盖上被子，把空调调好。

　　“衣服还没干，估计明天这丫头醒了会浑身难受。”周雨站在房门口，看着林珊睡着的憨样，叹口气说。

　　“没办法，咱两个大男人总不能给她脱衣服吧。”苏越把床头灯调成最暗，走了出来。

　　看着苏越轻轻带上房门，周雨开始不自在起来，苏越看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奇怪地说：“你还傻站着？不累？”

　　“那个……”周雨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要不我还是睡沙发吧，那个……我不太适应跟别人一起睡。”

　　苏越环臂站在他面前，“我还是别人么？别忘了咱俩曾经是一个寝室的，你知道我睡觉一向很老实的。”

　　周雨欲哭无泪，虽然他们的确曾经说一个寝室的室友，而且他也知道苏睡觉一向安静老实，不打呼不磨牙……

　　但是！他在心里呐喊，他们从来没有躺在一张床上睡过啊！

　　可能是见周雨一脸的苦大仇深，苏越再开口时嗓音便有些暗哑：“若你真不想跟我一起睡，那我就去睡沙发吧。”

　　“还是我去……”

　　苏越打断了他的话，“别争了，我去睡，我体格一向比你好，沙发现在潮乎乎的，你睡了明天会感冒。”

　　他的话让周雨内心一阵愧疚，先不论明天会不会感冒，在发潮的沙发上睡一晚，哪怕铺上干燥的被褥也会不舒服。

　　“算了，咱俩凑合一晚就凑合一晚吧。”周雨实在不忍心让苏越这样睡一晚上，暗自咬了咬牙，打开了房间门。

　　周雨这辈子最紧张的一次经历就是考驾照的科目二，他是属于驾驶白痴的那一类人，在学的时候就成天被教练骂，科目二考了三次才考过，他记得最后一次考试的时候，紧张的每一步操作手都是抖的，那时真觉得是从未体会过的紧张。

　　但是此刻，他躺在床的一边，明显感到另一边床的下陷，然后一个温热的身体躺在了他的身边。

　　最要命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他爱的人。

　　十次驾照考试都不及这一刻的紧张。

　　苏越关了灯，“睡了。”

　　房间暗了下去，气氛非常宁静。

　　周雨缩在被子里，身旁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他不知道身旁的人是不是已经睡着了，他其实是很想转个身背对着这个人的，但大脑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对全身的控制，无论他多么想，身体却只能僵硬地躺在那里，双眼无助地瞪着天花板一动也动不了。

　　不知这样僵躺了多久，原本安静的身旁人突然动了动，朝着他这个方向翻过了身子，然后，一只手臂毫无预兆地横在了他的胸前，紧接着，一条大腿也横了过来，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他的腿上。

　　老天救我……

　　佛祖救我……

　　悟空救我……

　　周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跳了一首小天鹅舞曲，跌宕起伏到他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而压着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仿佛一个结实的罩，将他困在了这个人的身下，属于这个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炙烤着他，很快他的额头便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苏越……不是睡觉很老实的么？

　　他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把胸前的手臂扯开，又轻声轻脚地将搭在自己腿上的大腿掰开退了回去。

　　于是，身旁这个人就被他掰成了个奇怪的姿势。

　　也许是夜晚喝了酒的关系，他竟然这样也没有醒。

　　周雨做完这一切，背上也沁出了汗珠，让他觉得他身下的床铺也有些湿漉漉的，终于艰难地转了身背对着苏越，困窘地在被中遮挡早已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

　　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看了一下时间：2点5分。离着他们关灯的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小时，但离着天亮起码还有四五个小时。

　　周雨藏在被中玩了一会儿手机，但黑暗中手机的强光刺的眼实在干涩难受，他不得已放下手机，静静地盯着房中某个物品的黑暗轮廓发呆。

　　不知又这样过去了多久，即使精神上已经疲惫不堪，却仍是毫无睡意。他挫败地闭了闭眼睛，然后轻手轻脚地翻了身子，重新变成了仰躺的姿势，又开始重新盯着天花板。

　　良久良久，周雨动了动，极慢极慢地转动身体，静静看着苏越。

　　对面这个人半张脸埋进了枕头里，他的呼吸规律绵长，气息中带着淡淡的酒味，不同于他的辗转反侧，身旁人正深沉安静地沉睡着。

　　半年之前的他决然想不到，有一天他还能与这个已经消失了四年的人重新相见，甚至这样面对面地躺在一张床上。

　　他所有的紧张，不过是用尽全力去抑制拥抱这个人的欲望罢了。

　　周雨坐起身，拉开薄被，他没有开灯，赤脚踏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他走到对面苏越的房门外，轻轻打开门，就着暗淡的夜灯看到林珊也睡的正香。

　　他放心地关上门，走到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凉凉的水缓缓流淌进喉咙，他才觉得自己紧绷了几个小时的身体舒服了一些。

　　他实在没有勇气再走回卧室，于是走向客厅，把自己蜷缩在单人沙发里，插上耳机，就着月光静静地听着歌。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
　　眉头仍聚满密云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
　　（歌词引用自王菲《暗涌》）

　　听着歌声，身体渐渐放松，随之强力抑制的疲惫困倦渐渐涌上，他竟在这一寸见方的单人沙发上睡了一个好觉。

　　朦胧间，他仿佛感觉有人来到过他的身边，又仿佛他只是做了个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