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女A男O] 风引春心》薅仔球

38、卅二

　　第二天一早，匡衷延和姜璘收拾停当，在酒店用完早餐，吃饱喝足打道回府。
　　从酒店回去市区，途径一条长长的跨海公路桥。这是个阳光很好的秋天早晨，远山淡成墨灰色的剪影，近处的青山碧海清晰鲜明得快要撞进眼里。
　　姜璘降下车窗，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的新鲜让人的心情越来越好，车窗外不停掠过的栏杆竖桩，远处的海天界线又仿佛静止，他出神地望了一会儿，突然哼起了歌。隐约蹦出几个字，又囫囵吞回去，证明他没记住歌词。
　　匡衷延听姜璘哼到第二句，便悄悄调低了车载音响；后来姜璘哼歌哼累，歪着脑袋陷入浅眠，她又默默替他升起了车窗。
　　有一瞬间，匡衷延幻想着这样宁静的氛围将持续到永远。
　　但在心里小小的角落里，她也明白一旦回去，势必要迎来一场狂风暴雨。
　　车在玄青宿舍楼下停好熄火时，姜璘才迷糊睡醒。他和匡衷延一前一后上去电梯，拖着步子来到家门前，掏出钥匙刚要开锁，忽然发现大门居然没关死，可是脑子想到了，神没回过来，手依然在向前伸。好在同一个瞬间，匡衷延猛地按住了他，然后悄无声息地把人拉到身后，姜璘也立刻屏住呼吸，静悄悄又退两步。
　　就在万分紧张的时刻，门那边突然传来一句慢悠悠的话。
　　“哎？我听见电梯响了啊，不是他们吗？”
　　紧接着防盗门被推开，屋里的人逆着亮堂的灯光，对着匡衷延哈哈笑道：“你爸和我都猜着你们回来了，他俩还不信。”
　　“啊？”
　　“进屋啊！愣什么。”
　　匡衷延把姜璘让到自己前面，不由自主抓住他胳膊肘，却不小心用力过猛，捏得姜璘眼角一紧，醒过神来。他边进门边问范棠说：“爸你怎么在家？”
　　“哦我们都在，有点事要和你俩说。”
　　姜老爸说着，伸手一指客厅。
　　黄风胜、匡景还有姜温源并排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茶几。茶几上放了一盏台灯，另一侧则摆着两把椅子。
　　这时匡衷延也脱了鞋进屋，抬眼看见那两张椅子，接着又见到原本该在书房里的高光LED小台灯。看着熟悉的人桌灯搭配，她顿时警觉，眼珠子滴溜转了几转，索性拽着姜璘过去，拉开椅子，端端正正坐好。
　　接着，匡衷延抬头挺胸，死死盯住了黄风胜。
　　该来的总要来，道理站在她和姜璘这边，她不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头掉了碗口大个疤，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任凭黄风胜用什么骇人手段逼问，她也绝不会轻易就范。正当匡衷延打定主意，屏住一口气等待致命提问时，姜璘忽然掩起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气息里的餍足，搔得匡衷延耳朵直痒。
　　姜璘抿抿嘴，向左一转头，问刚在沙发坐好的范棠：“爸，要给我们说什么事啊？”
　　范棠按按膝盖，笑了笑和声问道：“最近身体还好吗？没有不舒服吧？”
　　“我很好啊。”
　　“哦”
　　姜温源敏锐接收到了范棠的求助信号，但绝情地无视了。
　　今天主审是匡景，他们才不多插手。
　　黄风胜看了看旁边的匡景，乐呵呵等他发威。
　　匡景那张脸暗沉沉发黑，盯着匡衷延沉默瞪了快一分钟，忽然紧蹙眉心，拗起嘴角说道：“你们是不是，生不来小孩。”
　　姜璘一怔，脖子顿时僵住，下意识摇了一下头，眼睛则不由瞥向了匡衷延。
　　——原来是因为这，她才从进门开始就紧张得像只刺猬。
　　匡衷延舔两下嘴唇，抿抿嘴。
　　又舔了舔嘴唇。
　　最后她脑袋一垂，冲着匡景，声音低低地说：“不想你们担心才没说的，是有点问题。”
　　他们俩原本都以为标记之后会怀孕，况且当时二个人根本没做任何避孕措施，哪知道竟然“无事发生”。倒是高空秋，自己确认怀孕后特别希望能糊弄着姜璘也快有宝宝，见姜璘迟迟没动静，忍不住劝他们去医院看看。匡衷延和姜璘只当没怀孕是碰巧，又不多么执着在这事上，听了高空秋提醒，才突然想起可能有身体的原因，于是赶紧去医院做了专门体检。
　　检查结果出来当天，姜璘和匡衷延特地买了些水果送给高空秋。
　　不单匡衷延精子活性偏低，姜璘的子宫环境还不太利于受精卵着床，要不是高空秋的建议，他俩保持着原有状况，能成功造人的几率不高。
　　匡衷延仔细解释完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开始讲解姜璘的问题前住了嘴。
　　——根本原因在她这，这时候把姜老师拉出来，和让他顶锅似的，不好。
　　她这样想着，蓦地伸手牵住姜璘。姜璘却轻轻挣出手，挪着椅子靠近匡衷延，然后挽住了她的胳膊。
　　匡景听匡衷延说完，静了会儿，忽地长呼出一口气，又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之前还说担心小姜怀孕穿礼服不好看，才非要急着办婚礼，我们跑前跑后忙活着找合适的酒店。既然早知道没怀孕，为什么不说？你提的要求，我们努力在实现，如果你早说不用这么赶时间，大家都能轻松一点。”
　　匡衷延有点委屈。
　　“你说过生不生孩子是我们自己的事嘛，怎么没怀孕还得报告呀？”
　　匡景扬眉哼道：“不愿要是一回事，想要孩子没法生就是另一回事了，干什么死要面子憋着不说？不育怎么了，什么都不说，让我多想让我瞎猜，你故意的？故意气我？”
　　“爸！你不讲理，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我没憋着不说！我——我俩一块去看的，他都知道……我们的事我们有数，为啥非得告诉你啊。”
　　两人争执到浑然忘我，姜璘和他父母瞧得不由担忧。黄风胜瞥见，胳膊绕到匡景背后，朝姜温源和范棠微微一摆手。家里这俩他早见怪不怪，吵的时候都像吃了火药，吵完比谁都好，千万不用插手。
　　——况且这不眼看着就争出来高下了吗？
　　“你是我的孩子，我有资格了解你的情况。”
　　匡景说完这句，紧紧闭起嘴，眼眶却越来越红，可是并没哭出来。
　　匡衷延顿时慌了，张了几下嘴不知道该再怎么解释。
　　忽然她胳膊让人扯了扯。
　　姜璘眨眨眼笑着说：“我也有问题。医生也说我体内环境不太好，激素水平还要再调理，”他看了一圈四个人，“其实我俩都没觉得是难关，我想要孩子，也在按着医生的治疗方案做了，你们不用担心。”
　　匡衷延瘪嘴接道：“而且又不是大事，还没到不育那么严重呢，说出来你肯定要大惊小怪，所以才不想告诉你嘛。”
　　观战许久的姜温源忽然插话说：“你爸爸做了好多小衣服，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了，这是为着白费功夫生气呢。”
　　匡衷延瞬间彻底垮掉。
　　匡景做了这么多，她却说了让他难过的话，做了让他难受的事。——如今她和姜璘有了一个很好的家，充实的快乐让她不经意间忽略了匡景和黄风胜。
　　“爸，对不起。”
　　“哼。”
　　黄风胜伸个懒腰，补充说：“你小姑姑妈结婚比我早，但毛毛还比你小，可不全是因为她俩事业心太强，我们早知道女体α容易有哪些问题，小姑中间还不想治了呢。但是你不说，他还以为自家丫头是特例，老说你俩不用再多受苦，高兴了好长时间。”
　　这下匡衷延嘴更是撅得可以当挂钩。
　　匡景看她挤眉弄眼做鬼脸，终于没忍住露出了笑模样，可还是不服气似的多哼了两声。黄风胜按按他肩膀，站起来对着匡衷延一勾手。
　　“过来。”
　　匡衷延一呆，应了声跟过去。起身之际，她愣眼看了看姜璘，姜璘也只轻轻摇头，猜不透黄风胜的用意。
　　黄风胜和匡衷延拐向餐厅，身影淡出了姜璘的视野，但他依然望着那方向出神。——还有什么事啊？为什么要避到一边说？不过话说回来，那是匡衷延老爹，她都不知道怎么了，他怎么会知道呢？
　　“璘璘。”
　　姜璘刚答应了一声，扭头看见姜温源竟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姜妈妈忽然俯身抱住他，手在姜璘背后捋了捋，声音又轻又柔。
　　“要有自己的小孩了，加油啊。”
　　脑袋里轰然炸响，姜璘缓了会儿才闷闷嗯出声来。
　　过了好一阵子，姜妈妈揉着他头发柔声道：“没哭吧？筐子爸爸要跟你说话。”
　　姜璘脸还埋在姜温源肩膀上，听见这话，哧溜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松开了姜妈妈。匡景这时已坐到姜璘身旁，咧嘴一笑，说：“我就是气她故意瞒我，其他都无所谓，你好好的，要是没人聊天随时找我，”说着抓过姜璘的手揉了揉，“别害怕。”
　　姜璘微笑起来：“嗯，我都知道。”
　　那边黄风胜拉着匡衷延进了厨房才停下。
　　他的神情这会儿也有些严肃了。
　　“你们组长给我说，你盯上一个骚扰小姜的流氓，还让手底下去挂上了？这怎么回事？”
　　“哦对老爹，你替我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印象，叫陈君，我记着见过他但忘了在哪。”匡衷延掏出手机，翻到照片拿给黄风胜。
　　——姜璘在这个陈君身上总有些隐隐的疑惑不解，也许这次她能帮他跟过去不好的记忆割断关联。
　　黄风胜刚扫了一眼，就立刻皱起眉头。
　　“等——等等，让我想……”
　　老黄说着，不由按住太阳穴压了压，眉头越皱越紧，还闭上了眼。突然，他睁开眼，一拍手，笃定道：“对，我退休前一年的冬天，抓了伙打架的，里面有个小子底不干净，就是他。”
　　匡衷延恍悟说道：“怪不得总记着在单位见过……可能我当时去找你回家吃饭，看见他们了？”
　　“或许吧。”
　　“这人干过什么事啊？”
　　黄风胜摇摇头叹道：“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和武阳区一个药头有频繁联系，之前还因为盗窃被拘过。去问你们组长，他应该知道的比我多。”
　　“好，谢谢老爹！”
　　匡衷延喜获重要信息，转头便去联系熊五足，就没看见背后的黄风胜脸一皱，露出了奇怪思索的表情。——这才离开家多久，怎么还跟亲爹客气起来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