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直和》安今夏

9、人非人 鬼非鬼 佛陀不佛陀

　　世间有八苦。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盛苦。
　　于是便有了贪嗔痴。却说是先有苦，还是先有这三毒？谁也说不清楚。
　　何一一撑着那把带莲花的伞，站在青青河上等他，他来了，她笑着看他，他有些恍惚。她问“狻猊，你看我漂亮吗？”远山含黛，目似点漆。
　　他点头。
　　“呵呵呵，瞿先生，佛家告诫，妄语生灾。可当时那只狻猊他却说了谎话啊！她那黝黑的皮肤还是那般的没有变化，只道是笑容多了，却也显得好看了一些，但是说到‘漂亮’却也是沾不上分毫的。”
　　“哎，那为什么，我的爹爹还是这般厌弃我？”她说的很小声，但是狻猊还是记在了心中。
　　既然她的悲喜连着他的，他自然是要为她寻得方法变美丽。
　　但是，身体发肤，原就是爹生娘养的，绘在命盘上的东西，她一介凡人，怎可说变就变。
　　“瞿先生，你既然是郎中，猜猜看，那狻猊用了什么神通？”
　　“我不知。”
　　“天地之先，阴阳之祖，乾坤之始。”
　　瞿木香若有所思，微微蹙眉，“紫河车？”
　　“瞿先生一点就通，既然是命中注定的东西，要改的话还需要用那承载性命的东西。所以……”
　　“紫河车可以养血补气，但是并没有改人容貌命数的药性，除非……”
　　“除非是还未成形的孩童的……”祁鲶脱口而出，瞿木香一脸吃惊的看着他，心口颇为震惊。
　　——七七四十九个未成形的孩子的胎盘，为了改这姑娘的容貌，那只狻猊从佛陀的圣殿里走出，这七七四十九个早夭在腹中的孩童是不是足以让他堕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
　　“妖孽！”旁边的孔雀牙咬的吱吱作响。
　　“是啊，就是妖孽啊！那何一一吃了那些狻猊弄来的紫河车，果然变得愈发美丽了，美得不像凡人了，你说是不是妖孽！”
　　她终于在那狻猊的帮助下，得了那娉婷之姿，大街小巷，所有的人都不记得当初那丑陋的黄毛丫头，这个裙摆瑶瑶，风姿卓越的姑娘的美貌早就迷得让他们忘记了过往。
　　狻猊看着她那刻薄的后娘气的牙痒痒，他把这个那妇人的妒忌看在眼里，形容给何一一。
　　但是不久之后，那妇人的女儿，小一一一岁的小姐出阁了，虽然一一大些，理论上应该是她先出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女人使了什么手段，让她那小女儿先攀上了亲，对方是孤山有名的商户。从此，那姑娘算是下辈子吃喝不愁了，那梅娘非常得意。
　　她妹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一一来到鸠摩罗什寺，她去找那只狻猊，他看到她眼中的落寞，那脸就是变得河从前在不一样，他也能读懂啊。
　　“妹妹要出嫁了。”
　　“……是不是那刁妇又在你面前炫耀了！你不要难过”
　　“不是——我只是在想，不久将来，她便可洗手做羹汤，生两个胖胖娃娃，老了的时候儿孙满堂，承欢膝下……”
　　她不说了，她起身走出鸠摩罗什寺，突然，在她跨出那寺庙门槛的时候，她停下来，背对着那狻猊说。“你说，我们可以这样多久呢？”
　　他本来回答的出来的啊，生生世世啊，但是却被她的一句洗手作羹汤，承欢膝下问的哑口无言了。
　　是啊，他是菩萨的坐骑，怎么能和凡间的女子有姻缘呢，何一一，那是你的愿望吗？好，我帮你。
　　于是，那个落雨的黄昏，她在青青河边上的小亭里避雨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眉目端正的书生，后来，从他留给她的定情信物中她窥见端倪，那不是凡人啊，那是真龙天子。不久迎亲的队伍便来了，那欢庆声响了几天几夜啊，孤山出了个皇娘娘，升斗小民的餐桌上又有了新的话题。
　　“后来呢？”
　　“后来？瞿先生你不是都讲了吗？”
　　“既然，何一一有狻猊暗中保护，那么，想来那被放了砒霜的毒酒并不是她后母鬼使神差的拿错，而是他动了手脚？”
　　“哈哈，瞿先生说的没错，还有什么发现？”
　　“何一一既然嫁给天子，如果她后母毒死了她，东窗事发想来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所以，从一开始，那毒不是这妇人下的，而是那狻猊蓄谋已久！不仅如此，既然那狻猊有通天的本事，那何一一的父亲犯事儿，他不可能不顾及何一一与他的父女关系，为了不让她难过，他势必会护她爹周全，但是却没有，想来，原因也只有一个——也是那狻猊暗中捣鬼，使那老翁克死他乡，只是这招实在阴损，这连累了何一一一家都受牵连，这本该老死皇宫后半辈子无所忧虑的女子，却因为这场孽缘不得善终。”说道这，瞿木香顿了顿，看着祁鲶越的表情，接着说到“你说呢，鸠摩罗什寺的狻猊？”
　　只听天雷大作，电闪雷鸣之际，那祁鲶越发的激动起来，怒发冲冠，头发随着怒气越来越红，双目也变得金灿灿的，须臾间，那个沉默寡言的制香师不见了，站在瞿木香面前的分明是那赤发金瞳的“狻猊”。
　　“瞿先生果然神通，这也好，省的我这身隐藏！”那狻猊站在那，怒目而视。“故事已经讲完了，可以把她还给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