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雪缘》玄纤雪

7、黑夜暗杀

　　秋灵雪泡在温暖的浴桶里，任由净缘帮她清洁身子，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了她的伤处，末了还取来药酒细细为她上药。要是不知道她是尼姑，秋灵雪一定会以为她是这孩子的娘亲。
　　“厮……”秋灵雪咧了咧嘴，发出一丝细响，净缘见了赶忙放轻手上的力道，心疼得眼里浮起一丝泪花。
　　“是不是我太过用力了些，弄疼你了？”
　　刚才冻得麻木秋灵雪也确实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身子渐暖，真是觉得周身酸疼。现在这幅身子虽小，但她早以是成年人的心智，加之幼年特训的伤比这重数倍都是家常便饭，只是这孩子的身体弱了些，这会竟有些疲惫，便咬着牙摇了摇头，示意净缘不打紧。可她越是这样，越是叫人心疼，净缘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愤愤道。
　　“这净空真是太心狠了，看你这身上还有不少旧伤，青青紫紫的怕是平日里受了不少虐待，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说。”
　　净缘知道自从净空做了这院里的管事尼姑，平日里没少欺负人，她虽觉得司徒纤雪可怜，却也不敢帮的太过明显。净空不喜欢净缘，明里暗里不知道使了多少绊子摆了多少脸色，要是知道她在意司徒纤雪，定会找借口变本加厉的虐待。可也不知这个孩子怎么就开罪了她，被接到庵里的日子轻则饿饭重则打骂，净缘看着也是心疼。
　　加上之前照顾司徒纤雪的青青，为人也是和善，失踪前不久的一个深夜更是奇奇怪怪的来找她，说自己万一有什么不测一定帮忙照顾她家小姐，所以今天去求了主持要收她为徒。主持没有答应只是让她暂时到藏经阁帮忙，她来寻人并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静缘的面色阴晴不定，秋灵雪倒是缓和了些，看她似乎还很担心安慰道：“我真的不要紧，你还是先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吧！”
　　“司徒小姐你放心，我没事，一会到净淑房里上一点金疮药就好了，倒是你别再受了风寒。你做衣裳的银两被净空师姐收了去，而你从南城带来的衣物又薄了些。前几日我便拿了两件旧衣裳给改了改，你就先将就着穿吧！虽然旧了些但至少先熬过这个寒冬，净空是管事尼姑，我们斗不过便学着躲着点。”
　　秋灵雪身上的裘衣、锦服、流裙触感细滑，不难看出是上好的料子，古色古香，甚是美丽。而净空拿出的夹棉却是尼姑长袍，但却很仔细的给她裹在外面，顿时暖和了许多。
　　秋灵雪细看，虽说是旧衣却比净缘自己身上穿的还要新得数分，不免有几分动容。打量着面前的妇人，她的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慈眉善目，让人瞧着莫名心安，只是那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有明显的老茧，看来是常年抄写经书留下的，掌心干涩微皱还生了些许冻疮，必是事事都亲力亲为的性子。
　　净缘感觉到她直勾勾的目光，抬头不慎撞进她的眼里，那双眼清冷晶莹，却深如幽潭，让人为之着迷。细看却在眨眼之间恢复一片纯真，净缘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许不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看我都在跟你抱怨一些什么，你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谢谢你！不过你真的该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若不及时处理发起炎症来也是够人受的。”秋灵雪前一世性格清冷，但是谁好谁坏她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眼前这个尼姑和自己非亲非故，却肯这般细心照顾，只要是对她好的人，她都会十倍还她。当然对自己不好的人，也是要加倍奉还的……想到净空她的双眼不自觉漏出一丝杀意。
　　净缘有些惊讶，她才七岁而已，那说话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成年人的从容和不可置疑。今日真是奇怪，净缘总觉得眼前这小丫头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以前她总是低垂着脑袋，唯唯诺诺的模样，偶尔抬头双眼之间也是流露出懦弱无神的样子。而现在她才发现司徒纤雪有一双极美的双眼，晶莹清冷，仿佛不经意间就会陷进去一般……
　　同样感觉到净缘的探究，秋灵雪不漏痕迹的收回目光。净缘再看，也没再瞧出有什么异样，觉得只怕是自己想多了，她刚才被人那样压着呛水许是受了惊吓。却听她突然问道：
　　“对了师傅，你们说的青青是……”净缘见她提起青青，觉得有些奇怪。她以前话极少，尤其是对于青青的去去向更是只字未提。刚才净空那么说青青，怕是她心里多想了，又想起青青失踪前跑来找她说的话柔声道。
　　“青青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逃走的，你别听净空师傅乱说。”净缘的目光闪烁，秋灵雪看在眼里，知道她有所隐瞒故意嗔道。
　　“你们不要觉得我是一个孩子就可骗我，师傅若是知道什么直说便是，就算她真的丢下我离开了，也无妨的。”
　　“她怎么会丢下你呢？许是出了什么事耽搁了，不然她也不会深夜来访，还说她万一出了事，要我好好照顾你。也许不久宰……你父亲就会来接你回府。”净缘被她一激声线也高了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又见她两眼疲惫，叹口气道。“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我们明天再说，我去净淑的房里上点药就回来。”
　　“恩！”秋灵雪只是点头，还真的什么都不问了。净缘还是有些不放心看着她上了床，为她捏好被角，这才退了出去顺手关了门。
　　净缘是一人独间，打满补丁的帘蔓被洗得发白却还在使用可以看出她是一个节俭的女人，房内摆设简单有序，尤其是木柜上整齐摆放着好些经书，都被主人打理得一尘不染看来她很爱惜它们，生活也很规律，再看这屋内的木板床、麻布被、雕花窗、油纸布、白烛台无一不透着古朴的味道，没有任何与二十一世纪有关的物品。
　　秋灵雪躺在床上，虽然疲惫却没有睡意，干脆翻身下了床塌倒了杯茶静静望着水中的倒影沉思，右手指尖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快，太多，她已经绷到了心理能承受的极限。这时静下来思路也清晰了许多，她有很多疑问，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问起？该问谁？又该如何开口？心底里她还是有一些接受不了的。
　　方才她们争吵间有提到南城首都，秋灵雪自问没有听过哪朝哪代有首都叫南城的，怕是遗留在历史夹缝中的时代了。又说什么宰相嫡长女之类，看着衣料上层就不难猜出这个孩子定是身份高贵。只是古人向来阶级地位分明，嫡庶尊卑更是看重，要知道宰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既然是一个堂堂宰相的女儿又怎么会流落到这样一个尼姑庵里还这般受人欺负。刚才提起青青，她虽然不能确定从净空的反应来看怕是出了什么事，身边没有一个知道她过往的人，来日又该作何打算，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丝细微的响动打断了秋灵雪的思绪，她的警觉性向来灵敏，只是现在碍于这身子反应有限，她发现时那人已经从屋顶落下来了。她不动声色的停了手上的动作，偏头借着烛光观察身后的动静，可以看清来人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穿夜行衣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那人当然没发现她的异样，在他看来杀一个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蹑手蹑脚的靠近，手一挥，钢刀直落，朝她劈去。
　　就在这时，秋灵雪将凳子往后一推，狠狠撞上他的膝盖，刀在空中一顿，她一把拍灭了蜡烛，身子一猫躲进桌底，险险避过。黑衣人哪知一个孩子居然会这么灵活，一时陷入黑暗，双目一黑，竟不知她在什么方位，只将钢刀舞得虎虎生风，乱砍了一通，却是空无一物。
　　秋灵雪知道不能等他适应黑暗，想起自己刚才倒茶的杯子还在桌角，她卷缩着大气都不敢出，听那人的脚步声在身侧快速移动，一步，两步，三步…
　　就是这个时候，说时迟那时快，抓过杯子毫不犹豫朝屋内一丢，那人听到声响转头去砍，秋灵雪抡起另一把凳子朝他砸去，想也不想夺门而出。
　　黑衣人一刀落空便知自己上了当，转头又被凳子砸中了面门，看她跑了，心中一阵怒火，“看老子抓住你，不给你剁得稀碎。”也不敢怠慢，迅速跟了上去。
　　夜里黑，秋灵雪借着月光没命似的向前奔去，无奈这身子实在太小，气力有限还没跑多远以是上气不接下气，寒风铺面，也不知道是冷还是牵动淤伤疼的，全身止不住打颤步子也有些踉跄。那人紧追其后，眼见着就要追上了。
　　秋灵雪也不知自己跑的是哪个方向，忽见波光淋漓，脚下急刹，她险些跌入水潭里。今年难道是命里犯水不成？她恼。
　　“我看你往哪里跑。”黑衣人低喝一声，见她停下三两步并到得她的身前挡去退路，抬手一刀劈了过去。秋灵雪也灵活想也不想身子一侧将自己摔在地上，那刀锋贴着她的头顶险险划过，削去一缕碎发。可她不惊不惧，就地打了一个滚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直迎着黑衣人凶狠的双目怒喝。
　　“我只是一个孩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正常孩子见到这样的架势，怕是早已吓得两腿发软，可黑衣人见她却不同，声线沉稳，目光阴狠，就连杀人不眨眼的他竟也被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回到：“我家主子要你死，你便只能死！谁让你生不逢时，挡了我家主子的路。”
　　“呵呵！我才多大，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需要在这尼姑庵里受苦了，你家主子到底是谁？报上名来，也好让我死个瞑目。”
　　秋灵雪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想过对方会傻乎乎供出幕后主使人，她只是在争取自救的时间。如果向前冲去她现在这般弱小，即使从前本领一堆却是没有丝毫作用；要是往两边逃，先不说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就算力气充沛也跑不过一个训练有素的成年人；若是跳进身后的水塘兴许还有几分生机，可经历了这么多，她对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恐。
　　她不畏生死的架势，黑衣人也是不免在心里叹服，口中却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骗子，乖乖受死并是，何来这么多问题。”冷冷一笑，不在与她多说，手起刀落。
　　秋灵雪只感觉隐隐寒光，扑面而来，已经没时间多想，不管心底有多害怕，她大呼一声“救命啊…”便朝水潭一跃而下。只听噗通一声，身子落水，她竟忘了怎么游水，只得挣扎着“救命啊…救命…”的大喊。
　　也是她命不该绝，恰巧遇到不远处上了药回来的净缘，她循声望来，见那手持钢刀的黑衣人，立马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杀人啦！有贼啊！……救命啊！抓贼啊……”
　　这一吼，水潭四周的建筑一盏盏灯，陆陆续续亮起，一群尼姑衣服都来不及穿拿着各类棍棒、锄头还有的只抓了一只鞋啊！脸盆做武器的，纷纷赶来。
　　黑衣人一见情势不对，在看水面，那丫头早已经沉到潭底去了，哪还有人。便往后退了数步，朝院子深处跑去，一时不见了踪影。
　　“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贼在哪？”
　　“净缘师姐你没事吧！”
　　净缘失控哀嚎：“救人！有人落水了！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