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之谈》骁花

14、女孩

　　第14章．女孩

　　山间，有风吹来，拍打树叶，灌入山谷，发出强劲的呜呜声。如同不知而起的哭泣，悠扬而空灵。不知什么时候起，在这样的声音中，开始夹杂孩子的欢笑嬉闹声，尖锐杂乱，格格不入。
　　吴柯遥收回四处乱看的目光，吞了口口水，问稽炎：“稽炎，你有没有听到孩子们的笑声啊？”
　　“听到了。”稽炎轻声回答，目光扫视这一片树林阴影，直到不远处有白影掠过，他继续，“也看到了。”
　　吴柯遥“啊”了一声，顺着他目光看去，果不其然，不远处一群白裙小女孩正在玩着。她们无忧笑着跑着，若不是因为脸色太过苍白，环境过于幽暗，吴柯遥几乎要以为她们就是平常的小女孩。
　　她跟着稽炎缓缓走近，突地，一个女孩猛地撞过来，跌在了吴柯遥的怀里。
　　吴柯遥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女孩身体冰冷的温度，以及她们僵硬的肤感。

　　稽炎原本是要拦的，但手刚伸女孩已经碰到了吴柯遥。他蹙眉，将吴柯遥一拉，对方立即和女孩分离开。他将其护到身后，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小女孩开口了。

　　“诶？”

　　小女孩开口，所有的嬉戏打闹戛然而止。那些原本在玩耍的孩子们，此时此刻都停止了动作，默默看着这边。

　　开口的小女孩歪了歪头，疑惑地盯着吴柯遥打量了一会儿，然后垂头想了想，认真地说了句。
　　“阿姨也很可怜呢。”

　　吴柯遥觉得自己是挺可怜的。丫的，她竟然碰到鬼了！太太太可怕了！而且不仅碰到，她刚刚还与其四目相对。她清楚地看到了，女孩惨白的面容，空洞的双眸，已经对方额间让人不容忽视的黑痣。
　　很奇怪，很少有谁额间长黑痣的。一般都是朱砂痣啊，美人痣啊……
　　而她那颗黑痣，如同长在肉里的毒瘤，让人莫名忌惮和警惕。

　　吴柯遥还在自怨自艾，稽炎却是抓住了女孩话里的重点：“也？”
　　小女孩点头，那双没有内容的黑眸看向稽炎，说：“叔叔不都知道吗？叔叔不就是来抓可怜的我们吗？”

　　吴柯遥回过神，叹了口气，说：“不是来抓你们的，而是送你们去更好的地方。”
　　“去哪？”小女孩歪了歪头，似乎真的在考虑吴柯遥的话。
　　吴柯遥看着如此天真浪漫的女孩，有些心疼，她张了张口，说：“获得新生。”

　　稽炎也难得耐心地说：“这里不要你们，你们又何必流连。你们应该重新投胎，那里会有爱你的爸爸妈妈。”

　　小女孩看了稽炎一眼，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说了两个字：“不去。”
　　她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裙子，用本不属于她的老练沉稳的语气。
　　“我们喜欢这儿，我们要把这里变成我们的世界。”
　　“我们只要再长大一点，就可以让爸爸妈妈永远陪着我们了。”

　　她抬头，看向稽炎。那双空洞的眸里，突然有了内容。那是她留下来的执念，是对这个地方的复杂情愫。
　　她想要把这座村子完完全全变成一个鬼村，这就是所谓的“永远陪伴”。

　　稽炎深吸一口气，缓而从兜里拿出一张符纸。他闭眼念出咒语，然后将符纸一抛。
　　符纸在空中渐渐变大，然后化为强烈的金光，将这一片笼罩，将所有小女孩们困于其中。缓而，他开口：“如果我没来，这里或许会成为你们的世界。但是现在，既然我在，还能让你们这群小孩子乱来吗？”

　　头顶的光越来越刺眼，禁锢着女孩们。在这里的气息，让她们浑身都不舒服，甚至难受。
　　女孩们显然是忌惮稽炎的，对方身上有很强的气场，让鬼害怕的气场。一时间，除了方才与稽炎他们说话的女孩，其他孩子都开始嚎啕大哭。
　　“我们不想离开……”
　　“想要和大家永远在一起……呜呜呜……”
　　“喜欢姐姐妹妹们，不要把我们分开……”
　　……

　　稽炎揉了揉耳朵，看向那个唯一淡定的女孩。对方从其他人哭开始，就一直看着他。他饶有兴趣地打量，开口：“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叔叔你就不怕，村里那些半人半鬼的，就再也变不成人了吗。”
　　稽炎挑眉：“威胁我？”

　　小女孩摇头，说：“叔叔，我们可以自己离开，可以让村子恢复以往，但你要答应帮我们做一件事。”
　　吴柯遥急急问：“什么事？”
　　但小女孩不理会吴柯遥，只等着稽炎发话。

　　吴柯遥委屈地看向稽炎，后者努努嘴，转而对小女孩说：“说来听听。”

　　小女孩深呼一口气，一字一顿。
　　“找到我们。”
　　她言语听不出什么，但那黑色的眸变得幽深落寞。
　　“找到我们的尸体。”

　　*

　　稽炎放了小女孩们，鬼虽多，但掀不起什么大浪。他和吴柯遥回到村庄，推开别墅门，两人没看到刘清平，却看到了在楼梯间站得笔直的李十成。别墅还是没开灯，两人是借着外边的路灯看到他的。他就杵在楼梯那，和昨天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吴柯遥吞了口口水，正想着要不要说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啪嗒”一声，房间大亮。
　　她看向声源，原来是稽炎开了灯。

　　客厅开了灯，果然气氛就不一样了。此时此刻，立在楼梯间的李十成，也变得没那么吓人了。

　　因为灯光打开，李十成猛闭上眼，缓而才睁开，问两人：“你们回来了？有没有看到我媳妇儿？”
　　稽炎蹙眉：“刘清平不在家？”

　　“嗯。”李十成点头。
　　稽炎这么问，显然是不知道刘清平行踪的。李十成看向窗外，外边是漆黑骇人的夜。他面上担忧，却终究没动作。片刻后，他对两人笑了笑，说：“我先回房了。”
　　说完，他转身往楼上走。

　　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如同被拉扯的橡皮绳，越用力，越触目惊心。

　　“诶？”吴柯遥突然出声。
　　她看着男人消失在她眼前，她忍不住问身边的人：“鬼有影子吗？”

　　“没有。”稽炎回得很快。

　　稽炎刚才也看到了，李十成是有影子的。
　　也就是说，李十成并不是鬼。
　　他突地背脊发凉，拉着吴柯遥上楼梯往男人的卧房冲。

　　虽然没有来过楼上，但根据昨晚上的动静，稽炎可以肯定李十成和刘清平的卧房就是他们房间的上面，也就是说，和一楼的方位应该是一样的。他没多想，猛地踹开房门。

　　屋内，李十成吓了一跳。

　　而屋内的人，同样吓了一跳。

　　房门被踹得大开，里面的摆设陈列一览无余。房屋右侧有一张躺椅，而那张椅子上，确实放着一个人的身体。
　　僵硬，冰冷，没有生气。

　　那个身体的主人，是个女人，是将他们带到这个村庄的女人。

　　原来，从始至终，半人半鬼的，是她刘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