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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祭祀与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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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阿哥站在肉铺面前,牙咬得咯嘣直响,蹙眉道:“要是再见到他,一定用杀猪刀剁他几刀。”
说话间,不忘挥动阿娘的杀猪刀在案板上砍几下。
“谁招惹你了?”
阿娘从案板下面的竹篓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猪蹄儿和猪耳,交给阿哥,嘱托道,“你要学学你阿妹,少惹祸,多出息,玉成和金吾大人都追着她跑。你再看看你,就隔壁丫头给你写过几封临摹来的情书吧,还转身就要与金吾大人以身相许……你就不能给阿娘争口气,也去给我惹几朵桃花,哪怕是烂桃花也行。
“阿娘,阿哥的桃花开了一树呢。”
我想起灵犀,安弋和礼部大人家的千金……叫什么来着给忘记了。
“别跟我提桃花。”
阿哥声音一沉,随即自我宽慰,微微一笑,轻言道,“人生如梦幻,应作如是观。我佛慈悲,善哉善哉。阿娘您就别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了,缘分自有天定,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长莘,走,上玉成阿爹家请罪去。”
阿娘闻言挥挥手,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地道,“快去快去,别碍着我做生意。”
一路上,阿哥一会儿吹口哨,一会儿跟熟人打招呼,路过夜夜笙歌的时候,正巧看见楼上推窗的安弋,她朝阿哥轻轻点头,眼波流转,眉目传情。
我想阿娘要是看见这一幕,准开心。
阿娘从去年就开始怨阿哥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以至于老大不小了既未成家又未立业。阿哥说是自己不愿意。阿爹说是没请媒人上姑娘家提亲。自以为知内情的我却觉得阿哥是选择太多,以至于没了选择。
“可是阿哥,那人为什么留下一个玉佩呢?”
我琢磨在灵犀阿姊那里看见的玉佩,虽然小了点,但是光泽温润,摸起来冰凉如水,绝对上等货色。
那人该不是看着醋坊醋香,想买醋,可腰包里金子挥霍完了,只好取下玉佩做抵吧?
“说明年同一天他还会来,要我到时候再带他在城里转转”,阿哥望着前方,叹道,“说只要我戴着玉佩,他就能找到我,简直就是无赖加神棍呀……”
闻言,我立马两眼放光,举手挡住阿哥,忙问道,“也就是说他确实是把玉佩留给你了?”
“算是吧”。阿哥绕开我的手臂,继续走路。
“那灵犀阿姊给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要?”
我咧嘴一笑,跟上阿哥,道,“就算你性清廉,品高洁,不随便贪他人便宜,也要记得孝敬阿爹阿娘。即便是阿爹阿娘对玉没什么兴趣,那还有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就喜欢玉,可家里穷,一年也见不着一件玉器……”
“去年我还送了你玉簪吧”,阿哥止步,明白了我的那点小心思,笑道,“你满屋子都是玉饰吧。再说了,要是嫌不够,不是还有觉兰公子送的那几箱子,你爱什么挑什么,谁拦着你了不成?”
“那金吾大人私自放在我家堂屋里的,毕竟不是自家的。况且就算金吾大人把那几箱子确实送给我了,他送的能跟阿哥送的比吗?”我摸着耳朵上的翠玉耳坠,想着这还是去年上巳的时候,玉成送的呢。
玉成文文秀秀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我催促着阿哥赶紧去玉成阿爹家赔礼道歉,我自己则转身要去灵犀阿姊那里取回玉佩。
阿哥留我不住,只好自己去了玉成阿爹家。
我急冲冲地往醋坊跑,不小心撞到一个手执长剑的男子。
“对不住了……”
我边跑边说,也没在意到身后男子朝我说的话,只觉得玉佩在等我,等久了会孤独。
听罢我的话,灵犀阿姊将玉佩交给我,还到隔壁张伯麻饼铺给我买了一个麻饼。
我谢过灵犀阿姊,告诉她要追我阿哥就要先下手为强,安弋可是对我家阿哥百般关照着呢。
“安弋?”灵犀似乎不知道,嘴里重复着安弋的名字,喃喃道,“这名字倒是有几分熟。”
“夜夜笙歌头牌舞姬,歌声堪比天籁,舞姿颠倒众生。现在长安谁不知道”,我拍拍灵犀的肩,总觉得她天天这样天天守着自己的醋坊,就算对我阿哥用情再深不也无济于事嘛。
“哦”,灵犀突然领悟,笑道,“常听人提起,我还慕名去看过,确实喜人。”
面对灵犀阿姊可爱的迟钝,我也只能揣着玉佩,咬着麻饼默默地走开了。
坐在灞桥的栏杆上吃完烧饼,看着河水幽幽,不禁又想起明日上山之事。如果真如阿哥所言,那么说现在的人不是真正的人,因为魂魄是由佛前焚香和梵音编制而成。当然也算不得鬼。莫非是妖怪?可常听阿娘讲故事,只有没有影子的鬼,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一路没有魂魄的妖怪呀……
“姑娘,这是你掉的吧?”
一直骨节分明的手伸到我面前,掌心放着的似乎是玉成送我的耳坠。
我摸摸左耳,果然掉了。于是捡起那人手中的耳坠子,笑嘻嘻地转脸看着他,道,“是我的,多谢。”
“请我吃顿饭吧。”声音再次响起,犹如鹤鸣。
我打量着眼前长身玉立,眸黑似墨的男子,心想虽然比不上阿哥和玉成俊逸,不过也是算得上美男子,看在这张脸的份儿上,那我就请了吧。
在街边买了两碗青韭汤饼,我尚未动筷子,他就已经放下了碗,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报之以相同专注的眼神,片刻后若有所悟地捧过我的碗,道,“既然姑娘不吃,那在下却之不恭了。受姑娘美意。”
说罢,几口便吃光了碗里的汤饼,碗一放,舔舔嘴唇,握剑的手敲敲肚子,道,“虽然少,不过有吃的就不错了。敢问姑娘芳名,往日在下定登门拜谢。”
我咽了一口哈喇子,好在方才吃了灵犀阿姊买的麻饼,不然看着他吃光我平身最爱,哈喇子一定流了不少,道,“济人堂甘人良甘大夫之女。”
“知道了”,他起身便要走,腰间的碎玉撞击,发出一连串脆响。
“你的名字呢?”我追问。
“宋神。”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总觉得宋神在道出他名字的时候,嘴角的笑很诡异,颇有几分邪魅的味道。
回家后,我跟躺在摇椅上的阿哥说了这事儿,阿哥挠挠腮帮子瞟了我一眼继续睡觉。
小霸王围着摇椅哼哼唧唧,可怜巴巴地盯着阿哥,阿哥抬手拍拍小霸王的头,道,“你最近又长膘了,霸王,阿哥承受不了你的重量,乖乖的,自己躺着,阿哥要睡一会儿。”
闻言,霸王的哼唧声转为呜咽声。
“哟喂”,阿哥微微抬起眼皮,桃眼半睁,轻言细语道,“阿哥没有嫌弃你。乖乖,别闹了。”
小霸王耷拉着双耳,一副不情愿地躺在阿哥身边,将下巴放在阿哥腿上,嗅了嗅阿哥的味道才缓缓闭上眼睛。
我抬头望着头顶白果树随风摇曳的叶子,心想着明日上山,没有慧今大师,没有妄人师兄,没有日度师弟,三天都要端坐佛前同几个和尚念经,真真无聊。却没发现袖中的玉佩落了出来,刚好掉在阿哥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