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名》陌北

9、菲利斯

　　我张开嘴，嘴唇颤了颤，却说不出话来。
　　乔克养了我六年，几乎把我当成他的儿子一样。他教会我剑术，开枪，诡计，算计，杀人，狠辣，也教会我不相信别人。可是现在听到这些消息，我还是觉得手脚一下变得冰凉。六年了，他竟然也能狠下心来杀我。
　　我到底不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是已经死了的菲利斯。
　　过了很久我才勉强能够抬起手来，关上车窗。麻侣默不作声的把他身边的车窗关上，车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
　　两边沐浴在晨曦中的原野，在我眼角的余光里飞速闪过，苍茫明亮。寂静中我听到麻侣问：
　　“……怎么办，上尉？”
　　我动动嘴唇，咳了一声，发出声音来：
　　“你的命是我救的，麻侣。”
　　“是，上尉。”
　　“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可能放过你，你明白吗？”
　　“我知道。”
　　“那你想好了？”
　　麻侣只犹豫了一瞬，便答道：“上尉，要做什么你说好了。我跟着你。”
　　我看看前面不远处的营房门：“那以后，是死是活就不能再后悔了。回去之后你就去找卢克少尉，让他午饭后到击剑房找我。”

　　乔克坐在窗口抽烟，一脸的心不在焉。我在桌子旁边坐下，看着墙上的地图发呆。乔克看我一眼，问的随意：
　　“昨晚怎么样？”
　　“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般无聊的宴会。”我随手拿起桌上的火柴，贴在耳边晃晃，听到里面哗啦啦的声音，“不过我中间出去了一趟，不小心偷听到洛法殿下接连应付了两个女人，还不幸被他发现了。”
　　“是吗，”乔克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我，“雷娅，你是真的不小心偷听，还是看上了洛法，故意跑出去偷听的？”
　　我抬起腿来：“我有胆子杀人，也没胆子跟洛法玩儿。他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在同一晚上跟好几个女人谈情说爱，这本事也太恐怖了。”
　　“连他都不喜欢，”洛法挑着眉看我一眼，“那你准备看上个什么样的？”
　　我瞥了他一眼笑起来：“要是老头你再年轻三十岁，又不那么爱吃咬不动的牛肉的话，我说不定会爱上你。”
　　“嘁，”乔克斜着一只独眼弹弹烟灰，“要是我年轻三十岁，是铁定不会找你这样的女人的，我喜欢很丰满的，笑起来很温和的那种女人……你完全不是那种类型。六年前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看人的眼神像只野狼，真不知道菲利斯为什么会救你。”
　　屋子里忽然静下来。
　　我脑海里闪过一点模糊的印象，记起了那个浓黑的夜里，我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抱住那只黑色马靴。
　　可是我只是慢慢的摇摇头：“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自己浑身是血，眼睛好像也被血糊住了。菲利斯穿着一件黑衣服黑马靴站在我面前，低着头看了我很久，然后蹲下来。”
　　然后就是那双被我记住了的黑色眸子，犀利淡漠，浓得化不开的黑像是被淡淡的雾气笼住，冷冷看着我，像看着一件无聊的东西，不带一丝兴味与怜悯。
　　浓黑的夜里，我只记住了那双眼睛。
　　乔克缓缓踱步到窗前，背对着我看着窗外，手里的烟气随风飘进屋子里来，呛得我咳出满脸泪水。
　　擦干了眼泪，我从火柴盒里抽出一支火柴，啪嗒折断：“老爹，我是不是天生的厄运缠身？自己一直倒霉不说，连周围的人也跟着我倒霉。菲利斯救了我，结果后来也被人杀死了。”
　　乔克挥挥手，红色的烟头也随之划出一道亮光：“跟你没有关系。你以为自己是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怔了一下，起身打个哈欠：“我先走了，回去睡会。对了，给我写个通行证吧，明天晚上我去酒吧喝酒。”

　　晚上我一个人开着车去了镇上，麻侣被我留在营地上帮我洗衣服。洗衣房也是诸多军官聚集的地方，一到没事的时候一堆人就聚集起来在里面赌牌抽烟。
　　所以也是相互联络的好地方。
　　车子开到镇口的时候，我了下车看看天上一抹微明的月色。
　　镇子里喧嚣如往，人潮拥挤。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孤单。
　　卢克和麻侣大概已经开始活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