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名》陌北

18、夜晚

　　大概是里面的惨叫声太凄厉，塞勒和几个卫兵纷纷跟出来，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开口。一直走近后花园门口，我站住脚吩咐塞勒：
　　“小心别让他死了，等殿下回来审问后再处置。”
　　塞勒动动嘴唇，问道：
　　“上尉，要杀了他？”
　　“不。”我摇头冷眼看他，“放他回去，让古洛奇看看背叛者的下场。”
　　塞勒犹豫了一下：“殿下要是不同意呢？”
　　我一边走一边回答：“殿下会同意的。”
　　他背叛了古洛奇，古洛奇也背叛过沙恩，而我背叛了乔克。他现在被我斩断一只手，回去古洛奇也会杀了他。至于古洛奇，想重新得到沙恩的庇佑也是妄想，以洛法的聪明怎会继续养虎为患？
　　背叛者都会是这样的下场。
　　有朝一日，我也会这样。
　　不同的是，我和这个可怜鬼是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古洛奇是为了权势和利益。

　　洛法在皇宫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向他报告关于古洛奇手下的消息。我在大厅等到快半夜，想到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去替换塞勒看守囚房里那个将死未死的人，于是决定先回房间睡一觉，明天再向洛法提这件事。
　　白天审讯古洛奇手下的时候，身上溅了些许血迹。在浴缸里泡了许久，我仍然觉得身上似乎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本以为我失去嗅觉只是暂时的，没想到从边境到了康帕斯，我仍然是什么气味也闻不出来，唯独能嗅到的就是血腥味。
　　我躺在浴缸里，看着自己双手苦笑。
　　真是报应，杀人杀多了，老天这样惩罚我。
　　我不怎么爱干净，但是从来不喜欢杀过人之后，身上或者手上有血腥味。
　　知道我这个习惯的人并不多，卢克是其中一个。
　　之前每次与他出去打完仗，只要我身上有血迹，他总是不厌其烦的等着我在车里，或者什么其他地方换衣服或者洗澡，许久许久。
　　我泡在热水里迷迷糊糊想着，如果再让我回到过去，我一定嫁给卢克。
　　他会对我很好，会让我笑，会阻止我在骑兵团继续呆下去，会想办法把我变成一个平凡的女人，每天在家等他回来，再也不用去杀人……
　　也许我的生活会是别一种模样。

　　直到一只手臂从浴缸沿扑通落到水里，我才一个激灵醒过来，意外的发现自己唇边竟然带着微笑。
　　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我小心从浴缸里爬出来，一边战战兢兢的用浴巾擦着身上的水，一边想着刚才自己唇边那抹莫名其妙的笑容，最后得出一个让人郁闷的结论。
　　我对卢克的感觉，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刻许多。
　　或者一直拒绝他，只是不敢接受一种完全不同的安静生活而已。对于幸福这种东西，我似乎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扔下湿漉漉的浴巾，我一边梳着头发，苦笑着走出浴室。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从窗帘缝隙里射进的微光。远处伊苏里尔河对面，灼灼的灯光在黯然的夜色中，像一只一只注视着猎物的贪婪的眼，诡异寂寞，似乎随时会扑过来，将人吞没进去。
　　在窗前站了片刻，我一手扣着衬衣上的纽扣，一手摸索着往门口去。圣瓦伦丁宫实在是精致奢华的过分，就连这样一间普通的房间里，地面上也铺着厚厚软软的地毯，光脚走上去一点声音也没有，更不觉得凉。摸到门口开了灯，转过身去，我却忍不住惊叫一声。
　　房间对面沙发上，洛法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坐在那里，头发凌乱，两条长腿交叉着架在前面的椅子上，精致的白色丝绸衬衫半敞着，下摆胡乱塞在腰带里，连纽扣都扣错了。被突然出现的光线一照，他用左手挡一挡眼睛，晶蓝色的眼睛随即眯起来，目光落到我裸露的双腿上，勾起唇角笑着：
　　“上尉，你想勾引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