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的夏季》森夏葵

11、第十一章

　　走出教学楼，薄焕带着她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是她从没来过的狭窄小道，地上飘着落叶，背光的墙面上用粉笔画满乱七八糟的涂鸦。

　　她这个老司机都没踏足过的隐藏地图，居然被他这个新来的给摸到了！

　　薄焕轻轻松松跳上了不算高的断墙，蹲在上面，对夏绵伸出一只手。

　　逆光中，他周身泛着浅金色的光。少年黑沉的眼，似海域般，蕴藏着极深的情绪。

　　“上来！”
　　“这不止是逃课了吧？爬墙逃学了呀！”

　　夏绵咽一口唾沫，心跳得飞快。

　　她虽然不是学霸，可也算得上是严守纪律的乖学生，翻出学校围墙这种出格的事，她一次都没做过。

　　明明应该拒绝的。却为何，在对上他眼眸的一瞬间，心底涌起了逃离的冲动？

　　薄焕没有催她，只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指尖点了光，闪闪发亮。

　　少年仿佛真的是云端陨落的光屑，投进她的世界，将一切不安和迷蒙的黑暗全部驱散。

　　心里最后的一点犹豫，在这一刻，似坍塌的墙，轰然粉碎。

　　夏绵把手拍进他的掌心，爽朗地笑：“走吧！我也饿了。”

　　薄焕手腕一用力，把她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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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的另一面，仿佛另一个世界。

　　灰色街道，漫不经心走过的流浪猫，飞驰而过的汽车。天边有云缱绻，很高远。视野和心也变得广阔起来。

　　十二点的街道，他和她一前一后地走着。

　　拐进一条幽静的林荫道，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

　　夏绵蹦跳着走在后面，踩他的影子：“你在s市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逃课？”

　　他脚步一顿：“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因为你以前不逃课的呀，我上课开小差还要被你训，变化太大，所以想知道你这两年发生过什么。”

　　薄焕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嗯，经常逃。”

　　夏绵盯着脚尖的视线，移到了他身上，语气小心翼翼：“是因为什么事吗？”

　　导致一个自律的优秀好少年长歪成不良的原因有很多：

　　比如家庭变故、生离死别、失恋痛苦、考试受挫……

　　夏绵开始狗血的猜想。

　　见她神游，薄焕捏一把她的脸，语气无奈：“又在脑补些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碰到冰凉的耳钉。

　　他记得去穿耳洞的时候，是个雨天，天气阴沉，他从店里出来，摸着发烫的耳垂，心情却开始放晴，前所未有的舒畅感让他冲进雨帘中，一路奔跑回宿舍。

　　耳洞自然肿了，疼得要命，可心情却愉悦到极致。像是终于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不再为了谁而继续压抑自己。

　　“嘿！耳钉很适合你，要不要试着把头发弄成我这样的？”记忆中，有人笑着揽上他的肩，一头夸张的红发在风中招摇。

　　薄焕微微失神，眼波流光溢彩。

　　他转过身来，微微动容。

　　温热的手掌盖在她的头顶，声音低缓清长：“我只是厌倦了那样的生活……”顿了顿，他收回手，转移了话题，“好了，不是饿了吗？走吧，带你吃肉。”

　　夏绵的好奇心被勾起，缠上去：“不饿不饿，我想听你在s市的事。”

　　薄焕绷紧唇，想要拒绝，对上少女清澈的眼眸，沉默良久，终于妥协：“等你考完试，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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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叶柔开始接送夏绵上下学，说是全面支持她冲刺分班考试。

　　在学校里夏绵忙着备考，偶尔路过六班也不曾看到薄焕的身影。一夜之间，他仿佛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足足一个星期，他们之间都没有任何交集。

　　分班考试的那天，夏绵走出考场，总算是松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她考得好，对于进重点班的事成竹在胸，而是终于完成了一项无法躲避的任务，觉得如释重负。

　　放学早，一群人提议去唱K。

　　夏绵本想逃，被顾晴牢牢拽住：“一听pk输了的人要被惩罚大冒险你就躲，是因为上次输了让你脱了袜子去走廊上叫卖心理阴影太大了吗？”

　　“别说了！”夏绵脸爆红。

　　上次几个女生一起去唱歌pk，她输了，被要求脱了袜子提在手里去走廊上叫五分钟的“袜子大甩卖，五毛钱一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当时狼狈不堪的模样简直不忍直视！

　　顾晴见她生气了，安抚地拍拍她的背，诓道：“比你惨的比比皆是，你脸皮薄，输了给你难度最低的惩罚好不好？”

　　千哄万哄，总算哄得夏绵松了口。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商业街的KTV走去。

　　临时订的KTV在商场里面，紧挨着电玩厅。夏绵经过的时候，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猛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顾晴被拉得一晃。

　　“你先过去吧，我有点事。”夏绵抽回胳膊就往电玩厅里走。

　　“诶诶诶！可别临阵逃脱啊！”

　　顾晴的喊声被抛在脑后，越靠近，夏绵越肯定坐在电玩厅里的人就是薄焕。

　　少年的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间，他漂亮的凤目轻轻眯起。

　　夏绵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之间仿佛被划开了一条河，越是往前，越是遥远。

　　“薄焕。”她叫了一声。

　　少年愣住，偏过头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同学一起来的。”
　　“考完试了？”
　　“嗯。”

　　夏绵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盯着屏幕上格斗的界面。五彩的光倒映在她眼底，看不清真实的神色。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明白过来：“下午的考试，你没有参加？”

　　“嗯。”薄焕咬着烟，手指灵活地操控着游戏人物，“一堂考试都没去。”

　　夏绵的手放在膝盖上，攥紧：“你这样……不太好。”

　　薄焕放开一只手取下唇边的烟，另一只手继续发动技能，声音被尼古丁熏出几分沙哑：“哦？哪里不好？成绩差所以不好？”

　　电玩厅里各种游戏的声音混在一起十分刺耳。

　　夏绵不舒服地皱起眉心，打量一番他的脸色，却看不出情绪。她忐忑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不会也没关系，至少…考试要去的呀。”

　　烟灰落下来，似乎烫到了他，薄焕的手抖了一下。

　　然后屏幕上显示巨大的两个红字——K.O。

　　“输了。”他把玩着桌面的几块游戏币，也不看她，垂下去的眼眸神色晦明。

　　夏绵总觉得气氛陡然僵化了好多，有点不安，却又不知如何打破。这样的薄焕，比他生气时还让她害怕。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沉默着。

　　隔壁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高挑的男生踢了踢凳子，朝这边打招呼：“哟，薄焕。”

　　薄焕朝他点头。

　　夏绵转过脸去，太过干净稚嫩，让对方微微一愣，不可思议地问：“这是…你女人？”

　　薄焕微微皱眉：“不是。”手下意识地把她往自己跟前护了护。

　　那人哈哈笑起来：“也是，这么清纯的学生妹，别把人带坏了。”

　　薄焕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夏绵觉得那人说话流里流气，心里有点慌，再看看跟他一起来的人，那张扬的装束，就往薄焕那边挪了几寸。

　　她倾身，小声对他说：“喂，我们还是走吧。”

　　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薄焕的嘴唇动了动，挑眉问：“怕了？”

　　夏绵老实道：“有点。”

　　象牙塔里的少女，对于不良抱有忌惮，遇上只想敬而远之。

　　薄焕灭了烟，按在烟灰缸里，告诉她：“我现在和他们是一样的，你不怕我？”

　　“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夏绵笑起来，白净面庞，眼神清澈认真。

　　让人，心上倏地麻了一瞬。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然后托住，往怀里按了按。

　　只停留一秒，便将她放开。

　　她的发间缭绕着浆果香，驱散开周围空气里的烟草味。似乎也扫尽了积攒在胸口的郁气。

　　薄焕终于站起身，往外走。

　　隔壁的男生跟他道别。

　　夏绵小跑着追上去，两人一道出了电玩厅，在淡橘色的大理石过道上一前一后地走。

　　“跟着我做什么？你同学呢？”正问着，就瞧见一群A高学生在KTV等候区站着。

　　顾晴正在找她，瞧见她和薄焕在一起，愣了愣，随即招手：“夏绵，你别不是想逃吧？”

　　“谁逃了？上次是选歌失误，不然输的就是你。”
　　“不逃就好，快过来啊，把你家竹马也带上呗。”

　　薄焕立刻出声拒绝：“不了，我先走了。”

　　长腿迈开，已走出两三步。

　　夏绵两头看了看，最后对顾晴说一句“下次咱们再一决胜负”然后扭头就追过去。

　　视线里少女的马尾跑得摇摇晃晃。顾晴瘪瘪嘴，嘀咕道：“真讨厌，这恋爱的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