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可爱的你

3、传纸条

　　传纸条是很多人学生时代最难忘的记忆。
　　在每日重复单调、机械般的生活节奏下，总有一些东西应运而生，比如传小纸条。有的讲究一些的同学会去镇上的精品店买来一些漂亮的小本子或者各种花样和大小的信纸；有的便从平常用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小块，他们会根据每次内容的多少，来决定每次应该撕下的纸片的面积大小。写的内容也各不相同，有写每日的心情状况的，有写学习心得的，有写无关紧要的琐事的，有写歌词的……最微妙的是互相喜欢的或其中一方有意于另一方而另一方或知道只是装傻不说破或不知道还傻乎乎的一起玩闹……
　　位子在前后左右的倒还好，不用麻烦其他同学帮忙传递，最烦的就是相隔甚远，还每日不厌其烦的传来传去的同学。一位同学正在认真低头写作业，忽然，感到桌子有看似轻轻的、但又足够惊扰到他（她）的触碰，使得他（她）不得不抬起头，接过那个纸条，还得小心翼翼轻轻地交待下一位接力者，如此几经周转，才终于到了收件人手中。看罢，还得回复，如此往返……可是烦透了那在中间接力的人。后来，有心的同学便想出一种办法，在折叠好的纸条上写上几个字：某某某收。如此，便只需轻轻往那一放，别人一看便明白，这样一来，不过是动下手而已，相比以前，已经好很多了，便也只好勉为其难了。这样，纸条便开始盛行。即使再默默无闻、成绩平平的同学，也难以抗拒收到别人尤其是异性的小纸条的诱惑。那一张张小纸条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抵达：有经过中转站一站一站的投递的，有亲自送货上门的，有羞涩的趁收件人不在偷偷的夹在对方的书本里或放在课桌里的。
　　毕晴兮他们四个之间也传起了小纸条。
　　晴兮和沐阳坐在进门正中间的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而小满和晨雨坐在中间第五排靠里面走道的位子。
　　只是晴兮不愿麻烦别人，上课时间从不与小满和晨雨传纸条，只是在课间时，把写好的送过去。虽是白天见面无话不谈，可是女生之间总会有说不完的话和需要用更慎重，更认真的一种方式表达和沟通的事情。比如以后想读哪一所大学？未来想干什么？这是每个人隐藏在内心最沉重的话题。
　　而晴兮与沐阳之间传递的大多是这样的：
　　下课一起去买冰激凌，去吗？
　　晴兮
　　好啊。
　　沐阳

　　这个收音机送给你
　　沐阳

　　谢谢，我很喜欢
　　晴兮
　　……
　　这些看着好像无关紧要的一些事和对话，在那个枯燥的学习时代，却丰富了他们的生活，增近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带着未知的、激动的心情打开每一张小纸条。那伴随着多少心跳与期待啊。
　　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这样的朝夕相处，让她心里渐渐产生一种依赖，一种每天来到教室第一眼就是看那个位子的依赖；一种期待每天收到他的纸条的依赖。同时，她还开始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这是很多女孩子的一个秘密花园，里面装着她们的心事，是在残酷，只有上课、写作业、考试，并且只看分数的校园里盛不下的心事。它们不属于这个时间段，这个地方。它们是错误的时间与地点里，产生的错误的产物。对于心境豁朗的孩子，兴许能知道怎么安放它们，可是，对于一颗敏感脆弱的心，它们是“不可说也”。没有人告诉她们该怎么做，她们只有自己摸索前进。
　　一个平常的午后，上课铃声响过了，化学老师走进了教室，而夏沐阳还没有回来。她以为他是去了洗手间，所以并没有在意。
　　“毕晴兮同学，夏沐阳同学去了哪里？请假了吗？”化学老师走到她旁边问道。
　　“他……他……我也不清楚，刚刚还在呢，可能有突发事情。”
　　老师见毕晴兮同学也不知情，就没有再问了。
　　那节课，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这样直到下午的四节课结束，夏沐阳还是没有回来。
　　到了吃晚饭时间，汤小满和谷晨雨都过来了。
　　“晴兮，你也不知道沐阳去哪里了吗？”小满着急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也没有跟我说。”晴兮有气无力地说。
　　“算了，晴兮，他说不定上晚自习之前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我们先去吃晚饭吧。”晨雨关切的说道。
　　说完，三人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晚饭，晴兮草草的吃了两口，就来教室了。她抬起头，看着每一个走进教室的同学。
　　直到晚自习的铃声响了，她想，他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她本来打算晚上做一套英语模拟试卷，却怎么也做不下去，脑子里都是沐阳的影子。这样终于熬到下晚自习。
　　她急匆匆地赶往宿舍，匆忙地洗漱完后，就早早的上床了。
　　她拿出日记本，开始写日记。
　　“今天下午他旷课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看着他空荡荡的位子，我的心也空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老师今天讲的课一句也没听进去，窗外的梧桐树叶枯黄了，快深秋了。我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从下午一点到下晚自习九点了，他依然没有出现，白念远问我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说，我也不知道，他一脸怀疑的看着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班主任说，他到底去哪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写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继续写：
　　“走路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课间休息的时候，甚至上课的时候，都在想念着那个人，都在跟他说话。”
　　周围开始乱糟糟的一团。
　　“我的袜子呢？”
　　“谁拿了我的脸盆？”
　　“我的内衣跑哪去了？”……这些吵闹的声音，平日里，她也慢慢习惯了。可就在今天，她觉得那些声音格外聒噪。
　　不一会，熄灯了，那些习惯拖拖拉拉的女孩子还在黑暗中弄得“叮咚哐当”响。
　　她收起日记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直到周围的声音渐渐淡下去，最后，只有磨牙声和呼吸声。
　　她尝试了几次还是睡不着，干脆打开收音机，戴上耳机。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好像害怕一用力就会弄坏它似的，因为，那是沐阳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她随意的调整着频率。
　　这个时间，有的在播晚间新闻，有的在播恐怖故事，有的在讲医药病例……
　　她想象着此刻沐阳在做什么？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在听收音机，他会在听哪个频道呢？
　　她边想着边按着，现在调到一个音乐频道，里面在放着周杰伦的《安静》
　　她慢慢听着，心情总算平静了一些：
　　“只剩下钢琴陪我弹了一天，睡着的大提琴，安静的旧旧的。我想你已表现的非常明白，我懂我也知道，你没有舍不得……”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就醒了，大家都在沉睡着，天还微亮。她小心翼翼洗漱完去往教室，经过宿舍大门的时候，碰到了宿管阿姨。
　　“小姑娘，起这么早啊，不害怕吗，现在外面是一个人都没有啊。”一位四十来岁的阿姨关切的说道。
　　“谢谢阿姨，没事,我不怕。”
　　她不好意地的笑着走开了。
　　“真是用功啊，这孩子。”看着晴兮走远的背影，阿姨自言自语地说道。
　　教学楼后面的小卖部的窗口有微弱的光，但这光亮足够指引她走到教室门口。
　　等走到教室门口后，她才发现教室的门还没开。
　　对面食堂的烟囱在冒烟，里面灯火通明，依稀可以看到做饭的叔叔阿姨们忙碌的身影。
　　她蹲坐在角落里，双手互搓着。
　　原来已经是深秋了。
　　“毕晴兮，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突然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接着传来更近的脚步声，她睁大眼睛想要确认，眼前却还是朦朦胧胧的一片。
　　“毕晴兮……毕晴兮……醒醒，醒醒。”她用力睁开双眼，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了一张棱角分明、严肃木纳的脸，这让她马上清醒过来。
　　“你怎么蹲在这里睡着了？”白念远冷冷地问。
　　晴兮只是沉默。
　　其实，他不在乎答案，也不想知道原因。白念远打开教室的门，并开灯，他们一前一后往里走。
　　她想自己早应该想到，像白念远那样刻苦认真的同学肯定是每天第一个到教室的人，难怪当时只知道自己的成绩是全班第一，但后来才知道，白念远的成绩是全校第一，他是后来被班主任抢过来的。可是，现在，她所有的理智都不见了，她现在想的都是快点等到夏沐阳，其他的现在都不重要。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课本，却无心看进去。
　　等待天亮也变成了一件漫长的事情。
　　她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才见有同学陆续往教室走。
　　早自习开始了，大家都在大声读书，除了沐阳。
　　太阳已经升到了对面食堂的屋顶上，阳光已经照在坐在窗户边同学的书上、脸上。班主任在教室里来回走动，他那双犀利的眼睛一眼发现了沐阳的位子是空的。
　　今天的早自习是语文课，她打开课本，翻到郑愁予的《错误》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 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 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她读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睛呆呆地看着门口。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她无力的趴在桌上，半睡半醒，头靠在手臂上，脸朝着沐阳空的位子方向。
　　忽然，她感觉眼前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坐在沐阳的位子上，是谁呢？哎……肯定又是看错了，她干脆懒得睁开眼，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幻觉了，她打算继续这样半睡半醒着。
　　“晴兮，你怎么了？生病了？”
　　谁？谁在说话？谁在喊我，她感觉眼前一片朦胧，连耳朵也嗡嗡作响，周围不时传来同学们说话聊天、打闹的声音。
　　“晴兮，你怎么了？”
　　奇怪，怎么又传来这声音，难道又是我听错了？
　　她感到有人轻轻的推了自己一下。
　　她倐的一下睁开眼抬起头。
　　啊？真的是他，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他还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她知道他猜不出她眼里的内容：你可知道你不在的这短短的一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知道我看不到你内心有多煎熬吗？你是到哪里去了，可惜我没有权力过问你的事啊，回来就好，我的那颗心终于归位了。
　　当然，她眼里的这些内容他读不出来。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还闻见了他身上隔夜的酒味。
　　“晴兮，你不舒服吗？”他用温柔的语气问道。
　　“我没事，”她笑着回答。
　　他跟她打完招呼后就出去了，到晚自习时，也没有出现。
　　“那是我现在抵达不了的世界啊。”她在心底告诉自己。
　　晚上躺在床上，收音机里传来主持人略带感性的话语，关于青春，关于暗恋。她听着别人的故事，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些无处安放的心情和感情只能放在日记本里。有时，睡不着的时候，她就钻到被窝里，打着手电，写着凌乱的心情。
　　“当你在牵挂一个人的时候，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充满了意义。他在你身边的时候，时间变得短暂，当他不在你身边，你开始坐立难安，时间变得漫长，被无限的拉长，直到他进入你视野的那一刻，你那颗不安定的心才得以安歇。”她想了一会，继续写：
　　“今天，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喜欢他。“喜欢”这两个字即使只是写在无人知道的日记本里，她都觉得害羞，难以面对。好像旁边有人看着自己似的，好像自己在做着一件错事。从来没有一个男生可以这样让我牵挂，让我不安到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们现在还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你忘了，你在这里要实现的事情吗？你梦中的大学才是你最最重要的事情啊。
　　对，不要再想了，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了。好好学习。晚安。”这样想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沐阳已经坐在那里看书。可是，一坐在他旁边，一看到他，晚上发好的誓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该死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