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倾城》丹家卿儿

1、第一章

　　P　　雪夜漫漫，郢都凉凉。
　　七年时光却是转眼间过去，这儿，就成了战火与旌旗蔽空的地狱盛宴。
　　我扶着为你种的那株青橙树，轻轻的笑着。雪衣，成了血衣。握着那棵树的手，也是在那里颤抖。泪珠，早已经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青橙树独有的香味软软的，受着我鲜血的滋润，会不会愈发的茁壮成长呢？
　　无暇顾及，也顾及不了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秦澄……”
　　“本宫叫楚云清，你这么可怜，跟着本宫当一个伴读好不好？”
　　“伴读？”
　　“嗯。”
　　七年前星眸熠熠生辉，如同银河中的星子，夺人心魄，美到了极致。那个弱弱的少年呆呆的点头，握住了一身华袍的他的手。
　　“嗯。”
　　世人说，爱上一个人，就是品一杯毒酒。好像，就是这样。
　　少年长大了，成为了楚国杰出的仁孝太子，在他的治理下楚国再次迎来了盛世，却也失了与他的心。
　　“太子殿下。”
　　“我以为你会唤我阿清的。”
　　少年扶着酒杯，轻轻的迎着杯中的琼浆，那对星眸依旧如同七年前一样，却失了一丝魂魄。
　　这是为何呢？
　　“我们都回不去从今了。”
　　褪去了那个孱弱少年的青涩，他露出了王者的霸气，剑眉轻扬，如同绝世孤锋，霸气的让人仰视。
　　“是啊。你是秦国的人，去吧，明天我就下旨让你离开楚国，回到你该回到的地方。”
　　“谢谢。”
　　“不客气……”
　　翌日天明，尊贵的少年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眺望那对沐浴着晨光而去的车架，看着那车轮滚动的声音愈发的远去，少年落下了那晶莹剔透如同琉璃般惹人心酸的泪珠。
　　你居然这样走的匆忙，连和我告别一声都不肯么？罢了，走吧，都走吧。
　　长居庙堂，又是一年。
　　原本繁荣的楚国，想不到已经是枯败内里伪装成的惊天骗局。贪官污吏横行，水灾旱灾多如牛毛，一瞬间，那个尊贵的少年昏倒了。
　　朝堂，瞬间垮了。
　　少年在醒来的时候，便是贪官污吏跪满殿外求他主持大局。
　　他轻笑，是轻蔑。披着薄纱，在冬日的楚国日日夜夜的指挥着这战火纷飞的楚国危乱的战局。
　　可又有什么用呢？除了再多呕了几口血，又能如何呢？
　　“我为何要管？”
　　他试问自己，那天晚上少年疯了一般，广袖扫落了无数的公文竹简，如同发泄，或是说本就是发泄。崩了十多年的心，瞬间放开。楚国的酒，最为烈。
　　宫人不知送进去几坛，拿回来的永远只是破旧的、空了的坛子。而且，永远看见的都是那个尊贵的少年在那里描绘丹青，一笔又一笔，一副又一副，像是痴魔，或者本就是痴魔。
　　白衣翩翩，像鬼魄，起舞在宫中。
　　一遍又一遍，愈发的熟练，就连宫中最为顶尖的舞姬，看到这舞姿，也只能黯然失色。
　　又是半月，敌军击溃楚军最后一支军队，攻入郢都。
　　众人惊慌失措，可少年依旧是那一身白衣，不尊贵，却是风姿无与伦比。
　　他早就疯了，一遍又一遍扶着那个刚刚结果的绿油油的青橙树在那里自言自语。
　　“你回来，真的回来了。”
　　“不过我累了，真的累了。”
　　“澄儿，唤着你这个名字，我想起了七年前。”
　　“你同我同睡一张床，我轻轻扶着你的脸，柔声的唤你澄儿的那一刻。”
　　“我喜欢你的柔，因为你可以陪在我的身边，柔柔的，却很听话。”
　　“但我也喜欢你的刚，没有什么理由，因为这是你喜欢的。”
　　“青橙树还是种的迟了，我还指着能给你留下一些青橙，然后你笑着吃下去。酸，你却永远对我说你喜欢吃。”
　　“等了三年，它结果了，你为何不晚一个月来呢？这样，我就可以给你留下这青橙让你吃了。”
　　“一年前你走的匆忙，现在，你来的如此的匆忙。”
　　“我知道，你永远是为了江山，而不是为了我。”
　　“呵呵。”
　　少年笑着，看着那些宫人慌张的跑着，他只是冷笑；看着那奢华的楚王宫殿燃起熊熊大火，他还是冷笑；看着那楚国禁军兵败如山倒，他依旧冷笑。
　　“太子殿下，您快走吧，秦王带着人就要到这云清殿了。”
　　“不用了，我不走，你们走吧。”
　　“太……”
　　“给本宫滚！”
　　少年白衣，长发披肩，气质却一瞬间改变，变成了暴虐。
　　“滚……”
　　他们最终还是走了，只留下这个少年一个人等着他在迟来的春天萧瑟的温度中发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为了那个骑着骏马的一身戎装的男子。
　　剑眉依旧是英姿飒爽，孤锋展露无疑。玄色战袍象征着他无尽的尊贵的王者身份。
　　少年却是冷笑。广袖一挥，在千军万马中翩翩起舞，是他被称为疯了的时候经常跳的那只舞。
　　舞姿优美，比五年前他说好看的那只舞好了千百倍，他挥退了千军万马的凌厉，就这样看着他在那里跳舞。
　　人们都说惊鸿舞一曲惊鸿，一曲倾心。好像是这样，不过却做了改变。惊鸿舞倾心不错，却不是舞女倾了看客的心，而是看客不知不觉倾了另一个看客的心。
　　一曲罢，少年笑着，抚上了那株青橙树，轻轻的笑着，看着那个尊贵的人影走过来，他不惊不慌，连颤抖都没有了。
　　“你当年问我这是什么树，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去种它。今天，你能够看清了吧？”
　　“本想着长长久久同你一起住下去，待着这株青橙结果，我便用青橙果求娶你。可现在想来，是做不到了。”
　　“青橙依旧是当年的青橙，只是长的茁壮罢了。你我，却并不是方面的二人了。”
　　“我不会做你的囚徒，我永远是这大楚的太子。即便是喜欢你，我也是不会，我要的，是成为你的夫。”
　　“我喜欢你，我要娶你。”
　　“聘礼，这楚国，便请你收下了。”
　　少年一个人挥舞着，冷冷的音调泛着执着到可怕的情绪让那个尊贵的玄衣人影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忘了动弹。
　　“呵。”少年轻笑一声，又道：“这聘礼不够么？加上这株青橙树如何？”
　　玄衣人影依旧是没有说话，脸色莫名觉得怪异。
　　“我知道，你还是嫌弃我的聘礼少了。可我没有什么了，哦，对了，我还有最后一样东西，应该能够凑成你的聘礼。”
　　“什么？”
　　尊贵的人影第一次出声，看着那个白衣少年，他一时间不敢动了。
　　他疯了，为了他。
　　他自然是知道，他能够这么轻易的攻进郢都，除了楚国腐败以外，自然有着他放水了。
　　原来，他当年说的，都是真的。
　　“澄儿。”
　　“嗯？”
　　“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么？”
　　“不知道。”
　　“我的愿望啊，很简单。不是要当一个千古明君一统天下，而是同自己喜欢的人，找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地方，一起生活下去。”
　　“真的么？”
　　“喂，阿清你怎么睡了？”
　　……
　　原来彼时他认为的玩笑，都是真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错了么？
　　“阿……”
　　“我最后的聘礼是……我自己的命。”
　　是这个字的音调拖的老长，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来不及了。
　　寒光瑟瑟的长剑不知从哪里来，但却是清楚的知道它自己的去处。
　　喀。
　　长剑入体，雪衣变成了血衣，少年笑着，长发披肩，眸子却依旧看着他，不做改变。
　　“澄儿，我爱你。你若是再嫌弃这聘礼请了，阿清也没有办法了……”
　　“阿清……”
　　尊贵人影瞬间冲过来，却是没有挽留到他的最后一丝热度。
　　那个少年，在青橙树下长眠，血液滋养着青橙树的茁壮成长，滋养着青橙的褪绿成黄，也滋养着被攻破了的楚国那些受贪官污吏、权臣弄相的一些平民死去了的魂魄。
　　真是一个可悲的故事啊！
　　嗷，那人就是我啊，怎么忘了？
　　哈哈，因为我的心一直在他的身上，又怎么会顾着这些呢？
　　痛的已经不是我的心，我感觉不到痛楚。而是，那颗一直为他跳动的心……
　　别了，我没能娶过门甚至没有承认收下我聘礼的妻，别了。
　　没有婚约，不算是寡妇吧？拿着这聘礼，好好活下去吧。
　　哈哈……
　　一场跨越七年的爱恋，终究是曲终人散，以一方长眠，落幕。
　　尾声
　　秦澄呆呆的看着那个少年，瞬间泪下，顾不上所处的环境，顾不上千军万马的注视。小心的抱住那个少年，拔出他心口的长剑，插在树下。
　　可也挽救不了什么。
　　少年的眸子已经闭上，睫毛长长的，永久的封闭了少年那双无与伦比的时刻闪着星辉的眸子。一切都没有变，包括少年熟悉的笑容，笑的温和又有着高傲。
　　不愿做你的囚徒，要做你的夫。
　　少年即便是死，也有着一国太子的高傲。
　　他一生给了楚国，鞠躬尽瘁；好不容易能够发泄一次，却不想，代价是他自己选的命！
　　玄色王袍沾染了他的血，却不显，他失声痛哭，抱着他宛若睡着了的脸庞，一遍一遍的抚着。
　　“你说我狠心，你才是狠心。”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与秦国的人接触么？为了你。你可知道为何我要匆匆去秦国夺这王位么？还是为了你。”
　　“阿清，澄儿这一生，所做的，全是为了你。”
　　“你说你希望楚国繁荣，可无论你怎么努力，我知道，你终究是做不到的。贪官污吏太多，所以，我才想，用秦国的力量，重新为你建造一个繁荣昌盛的楚国！”
　　“可我发现，我错了，错的离谱。”
　　“你想要的，一直不是这江山。而是我，对么？”
　　“呵呵，是的吧？”
　　“你为了我种着青橙树，却不知，我还是为了你的身子才说这个好吃，才让你多吃了几个恢复了身子。”
　　“我一直都爱你，如同你爱我一样。我们并不是有缘无分，而是，误会太多，太多……”
　　“情非不坚，是劫太狠。”
　　“呵呵，惊鸿舞一曲惊鸿，可你不知么？你浅浅笑的脸，比那天上人间最美的舞姬，漂亮千倍万倍。”
　　“你说，你喜欢一个谁也不认识你我的地方好好生活下去，我以前傻傻的，失了这个机会，现在，我陪你去如何？”
　　“好么？相公……”
　　那天，楚国破灭。楚王被杀，死于王宫中。仁孝太子亡与东宫云清殿。
　　可不知怎的，那位大秦历史上最为英武的秦王秦澄，竟然会下令屠城。可又为什么只屠了那些王族和贵族呢？
　　莫非，是他当质子的时候受了屈辱前来报仇么？
　　也许吧，可为什么，他在第二天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有，为何那云清殿中数百幅的仁孝太子楚云请所绘的丹青，连带着院中的一株南洋进贡的青橙树，都尽数不见了？
　　这始终是一个迷，困扰着世人无数年的一个千古之谜。
　　无人能够解开，也无人能够知晓缘由。
　　这件事，就随岁月，被深深的埋藏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
　　一晃六十年，楚国的深山之中，青橙树成片成片的绽放，青橙的香味飘散四方。
　　可在最大的一株青橙树下，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抚着那树下的一荒青坟，默默哭着。
　　“阿清，澄儿来陪你了……”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