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车》隐性选择

23、家

　　要去陆昱家的前一天，陈晗回家了。
　　一开门，就直奔供桌去，卸下包，人和它一起坠落。

　　她曾经就爱情和婚姻与妈妈有诸多讨论，她觉得爱一个人可以像蜉蝣一样朝生暮死，浓烈又壮丽，她天马行空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考虑过现实的阻碍，仿佛爱本身，就是一种成全，爱本身，就是一条明畅的道路。

　　大一大二的时候，她和陆昱联系渐少了，但两个人都各自在一头拽着一根长长的线，死死拽住了往后仰，谁也不能放松，谁也不能撒手。
　　不管陆昱怎么想的，她那时心里只有你来我往的那些周旋，小心翼翼，试探和暗自的哀伤或是欢喜，这些，仿佛又是她的爱本身。

　　现在呢，爱是什么？
　　爱是长远的道路，并非天然，而是需要他们的建筑，爱是两个人的事，包括她和他，还有他们牵连的生活，数不清的物和人，爱那么的复杂，那么的困难重重，但仍旧想要继续的那颗心仿佛才是爱本身。

　　陈晗取出布来，把三个骨灰盒擦了又擦，终于伏倒在桌上，心里轻轻地问，“我该怎么办啊，你们教教我。”

　　从家里出来以后，丁一桐给她来了电话，说让她在楼下等着，她要带她去买给陆昱父母的礼物。
　　陈晗心里想，自己的问题可不是要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这么简单，但听到她的口气比她还要焦虑，还是笑着答应了。

　　丁一桐其实比陈晗还要缺乏常识，在超市里路过了一排填满巧克力的货架，竟然停下来问她要不要买一盒，之后但凡看见有中老年人字样的食品，就往推车里塞，陈晗无奈，跟在她后面悄悄放回去，但看着她忙碌不停，仔细挑选的背影，又抚平了她心里的不安。

　　逛到最后，看到车里只有一盒茶叶，一盒燕窝，丁一桐咋呼起来，“我放进去的那些东西哪去了？陈晗，现在是抠门的时候吗？”，她把两盒东西拿出来付款，“可以了，这些不重要。”
　　丁一桐其实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但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那倒是，聊表心意就行，我们都挑得这么认真了。”

　　你已经做了那么多，那么勇敢的事了，再也不要勉强，接下来，只管静听天命吧。

　　端午节那天早上，陆昱和陈晗很早就出发，车开到一半，接到了陆昱父母的电话，说小姨一家已经到了，问他们还有多久，估摸好时间，可以准备早饭。
　　陈晗后半程就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再说一句话。

　　出了城以后，建筑物变得越来越少，路两边尽是广阔的农田，不知道是什么作物，绿油油矗立成一片，再远一点，就是山，延绵不断。
　　走着走着，进了陆昱父母在的那座周市，城市规划得不错，道路宽敞整洁。
　　再走，就驶过了一所高中，大门紧闭。
　　然后，陈晗的眼前冒出一片围栏，围栏缝隙之间，透露出里面庭院浓密的绿荫，把一栋两层的别墅遮去了一半。

　　陆昱把车开到大门口，按了几声喇叭，陆昱的爸爸跑出来开门，“你小姨的车停了，没位置了，先靠边停下吧。”
　　等会儿停好以后陈晗这边下不来，她咬咬牙，先开门下去了。

　　走到陆昱爸爸旁边，弯了弯腰正要问好，他却先开口了，“是陈晗吧，叔叔记得你，高三的时候，你们俩是一个班的嘛。”，陈晗微笑，“嗯，叔叔好。”，“这么一想，你们俩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早恋了啊？”，陆昱爸爸开她的玩笑，陈晗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
　　说话间，陆昱提着东西从车上下来了，走到她旁边的时候，把左手的东西并到右手去，腾出来揽住她的肩。
　　三个人正站在门口，突然看见陆昱妈妈从二楼某个窗口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大声地，“快上来，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