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车》隐性选择

11、野营

　　陆昱投入项目之后，忙得连轴转，偶尔有停下来休息的间隙，总想到陈晗在烟雾里若隐若现的脸。高三下半学期，她坐在他前面，下午最后一节课一下，就看见她第一个冲出教室，过一会儿往窗外一看，正在朝宿舍跑。晚自习开始，所有人都坐好了，才见她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冲着讲台上的老师不好意思地笑，她从陆昱身边走过，身上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气，原来是回宿舍洗澡，饭都不去吃。坐定之后，又看见她头发扎低，还带着湿气，把要做的题翻出来理好，就背手把橡皮筋摘掉，头发一瞬间散落开来，扫过陆昱的桌子，又沁出另外一种香气，飘进他的心头。

　　再过了一个月，项目顺利完成，大家如释重负，其中一个爱好野营的同事提议一起组织一次露营，游山玩水，卸掉一个多月以来的身心俱疲，立马有人应和，
　　“行啊，行啊，我还从来没有在野外露营过，有人带队，当然是好的。”
　　“我也同意，这种活动人多了才有意思，要不，都带上家属吧？”
　　“哈哈，小张，自己想带家属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
　　陆昱在一旁听着，眼中带笑。

　　最后定下来的日期就在三天以后，准备玩五天，路线由发起的那个同事规划，是他以前走过的地方，说是虽然偏远，但还没怎么被游人发现，风景很好。
　　陆昱邀请陈晗的时候，她一口答应了。陆昱对她的任何提议，好像从来也没有被拒绝过，她不拒绝，但也没有哪怕越出一步的回应，甚至一次次想重新缩回自己的世界里，把他推开。他做项目的那一阵子，陈晗仿佛又从他的生活里蒸发了。
　　陈晗答应之后，给车主发短信，其实也不算请假，反正她去不去接车，每月的承包费也一分不少。
　　要出发的那天早上，陆昱开车来接陈晗，然后再去和别的车汇合。那个发起人准备的很用心，还做了可以贴在车上的标牌，写着“御风户外”，分发给五张车的车主贴好，看起来有模有样，仿佛是一支专业又经验丰富的户外团队。
　　一行五张车，总共21个人，陆昱的车上坐了陈晗，还有一对夫妻，和他们四岁的儿子。领队清理好人数，确认好了车上提前要求准备好的睡袋帐篷和食物，还有炊具，就走到陆昱车边，“陆昱，你开车稳，押后，我在最前面领路，估计傍晚才能开到，中午要在路边找地方吃，到时候再说。”说着，给陆昱递过来一个对讲机，“好。”，陆昱伸手接住。

　　车往前开了十多分钟，都没人说话，陈晗很享受这种安静，但有人觉得尴尬。后座的男人是陆昱的同事，带着妻儿一起出来玩，他看了看陆昱，又看了看陈晗，说：“陆昱，这是你女朋友？还是妹妹？从来没听过你有家属啊。”他说完，紧着一颗好奇的心，等陆昱回答，一秒，两秒，三秒，好多秒在车内紧张的空气里拉长，拖拖拉拉地划过，连陈晗也扭头，无心再流连窗外的风景，她看向陆昱，他转头，回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又自然地转回去，认真开车，陈晗感觉到空气一寸寸冰冻起来，生出了多事的飞虫，嗡嗡嗡在她耳边乱叫，她无奈，回头看着提问的人，说：“是女朋友。”那人仿佛得救般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了老婆一眼，讪笑。

　　陈晗很少事不关己地坐车，自己开夜车开久了，一到车上就不自觉地坐得笔挺，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减速加速，避让洼地，她心里默默指挥了一会儿后，开始恼火一直跟在同一个车屁股后面慢慢挪实在是憋屈，身体却比头脑先做出反应，她抬手敲了一下仪表盘，疼痛让她忽然察觉过来，是陆昱在开车。转瞬间泄了一口气，整个人往下滑，陆昱被这动静惹得转头来看她，露出心知肚明的笑。

　　白天的路和晚上的路果然还是不同，陈晗坐着开得憋屈又别扭的车子，前行在不熟悉的道路上，但好在有人陪在她身旁负责清醒，她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