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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奈何桥上长相思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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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常莞尔一笑,唇角微微勾起,接着说:“回到阴间后,我满身惆怅地去找轮回司主指点迷津,轮回司主说这是轮回,死去代表着他们即将接受新的轮回。我一脸茫然,我心想,既然我们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那我们为何不让他们慢慢的老死呢,就一定要经历生死离别的悲痛吗?我没有说。那段时间每当夜晚的时刻,那双凄楚的眼眸便会出现在我的梦中,醒来时眼角一片冰凉。于是我便会常常跑到奈何桥,看着忘川河,领悟轮回。而后来和黑无常勾魂的那段时间里,我终于释然了,我开始勤快地勾着世人的魂魄。他们离别时是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而到了地府,他们最终都放下了执念,选择等待一次新的轮回。”
我被他的话怔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的心里仿佛莫名间有块磐石在慢慢松化。
很久之后,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不能这样,我不能丢下林晨。
那些轮回,那些生死,都与我无关,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白无常说,“放下吧。”
我捂住耳朵,胡乱地冲白无常喊:“不,我不要,我没有执念,我不要轮回。”
世间这么大,下一次轮回又是何地,又是否会遇见故人,这些我们无从知晓。
白无常眉头微微皱起,他看向远方,拍了拍身上的微尘,飘然而去。他说:“万事随缘莫执着。”
无限阴沉的黑暗中,我听见白无常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上空,“万事随缘莫执着……”
在孟婆的关照下,我继续留在了奈何桥,为众魂熬上一碗淡汤。
在奈何桥上,我每天都能看到鬼魂,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地排着长长的队,在接过孟婆汤时他们也毫无犹疑地仰头喝下。我有些茫然了。
生死虽由命,可是做人连基本的喜怒哀乐都没有,那活着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天茫茫,地苍苍,一曲哀歌,一帘幽梦,一方故人。
阴间很广限,除了大团大团的漆黑,这里还有一些缥缈的幻地和墟洞,黑无常经常突然性的出现在某个墟洞口做难看的鬼脸吓我,我偶尔也会吐出长长的舌头反吓他,不过这些都是在结束工作之后玩的动作,地府运作的时候四周都会有鬼卒,而判官就坐在地府的正中央一手划着名字,黑白无常便在一旁等候指令。奈何桥位于判官的左侧,所以我也时常看向他们,偶尔会和白无常的目光相遇,他像是有意地看我,有那么一瞬间,这种行为让我突然间想起了眉目传情这个词语。
有些时候,轮回司主会从某个墟洞出来,把白无常叫走。轮回司主是控制阴间所有的鬼魂轮回的神,但是只能操控轮回,并不能决定他们的生死。他总是板着脸,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而他身旁的白无常却总是一张温和的笑脸。
更多的时候,我会把黑无常和白无常联想到一块,明明一个是看破尘世的大人物,和一个正在顿悟轮回的青少年,黑无常表现的活跃不羁,白无常却温和淡定。
某一次,我问黑无常:“你和白无常到底谁的道行深?”
黑无常大概是把我当作小孩子,他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逗我开心。
他哈哈大笑,把手中的摄魂叉一挥,说:“我比那小子早来了三千年,自然是我的道行深!”
“呃……那他来了多久?”
黑无常的笑突然僵住,他收回挥在半空的摄魂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突然大笑,“他啊,来了快有两千年了。”
两千年。
一个鬼魂可以在无穷黑暗的世界里心如止水地待上千年,没有挣扎,没有痛苦,从害怕到接受,接受到迷茫,迷茫到习惯,习惯到释然,这一过程,犹如涅槃。
也许每个人都有幡然醒悟的一天,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此刻,我的心里全是红尘。
一座城,一座桥,苦守一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肚子开始有点饥饿了,原先我以为鬼是不会饿的,想想我来地府这么长时间了,体内残存的纯阳之气大概消耗尽了,这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在奈何桥兜转了半天,只见几木枯槁,忘川河里半条鱼都没有。无奈只得另寻他路,地府这么大,不可能没有一点充饥之物,我心想。
我胡乱地在地府转悠着,恍恍惚惚中,我来到一个幻地,只见周围一片缥缈,我想也没想,就穿过层层幻影,扫视了四周,幻影之内空无一物,最后我在一个墟洞口停下。黑无常曾告诫我,墟洞不能乱闯,否则后患无穷。我永远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须臾之间,我纵身飘入。
进入墟洞的一刹那,我看见了白无常,偌大的空间里,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幻象,神情是那样的美好与向往。
浮现在画面上的是一只受伤的白狐,它正在一个白衣书生的怀里安歇。白无常发现我,立即手一挥,眼前的画面便消失不见。
白无常惊诧地看着我,眼底隐着一丝慌乱,他很快恢复了神情,略带严肃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小孩,款款地说:“我肚子饿了,想找点东西吃。”然后微微抬头。
他的目光开始柔和起来,温暖如水。
在我的人生中,我看过两种最温暖的眼神,一种是林晨,一种是白无常。
白无常笑笑:“随我来。”
我乖乖地跟在他后面。眼前这个人眉眼如画,在地府我从未有过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安适,可是只要他在我身边,我的心都是稳稳的。
原来所谓的食物就是某个墟洞里一棵藤蔓上的果子,这种果子全身晶莹剔透,根脉直通人间大地。想不到地府还会有这种东西,我呢喃着。
白无常说:“每隔阴阳交替之时,地府的鬼卒就会吃这个来抵抗人间的日照之气,以免受伤。”
他摘下一颗果子递给我,我放进嘴里轻嚼了几下,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贯穿我全身,舒舒畅畅。
白无常也含入一颗果子,抿起嘴对我说:“味道还是和以前那样,甘甜而青涩。”
我仰起头,冲白无常明媚地笑:“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吃果子?”
白无常看了看我,微微一笑,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看着滕蔓上小巧玲珑的果子,一时兴起,想纵身飘上滕蔓,却被一层炫光击了下来。真是想流点眼泪来应景,好像从小到大我做每一件事都会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在将要倒地的一刻,白无常稳稳地接住了我,他的眼里放出柔和的光线,嘴唇微微蠕动着。
空气仿佛凝结了,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近距离的接触白无常,我望着他,心里略微的波动。
轮廓如月的侧脸,深邃的眼眸如冬夜里的一颗寒星,桃色般薄红的双唇,整个人如同一副精美的画卷。我突然间觉得,其实白无常也是一个美男子。心里又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又在犯什么花痴啊!降落到地面后,他轻轻的将我放开,目光缓缓抬起,唇角勾出一个弧度。
“你没事吧?”
我很快地点头,眼神迷乱,很明显的暴露了我花痴的一面。
他径直地走到滕蔓边上,摘了几颗果子,然后递给我,眼底隐着暖意,嘴唇动了动,说:“拿着。”
我木木地接过果子。送我出墟洞后,白无常转身,目光长长的,带着凌厉,他说:“记住这个墟洞,其他的墟洞不要乱闯。”然后瞬间消失在空旷的幻地中。
我嘟着嘴,看了看手中的果子,慢吞吞地飞离了墟洞。
漫漫岁月,百无聊赖。
也许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这类人是一个孤独的群体,在某些被需要的时刻,彼此相互温暖,也相互扶持着。
万千尘埃下,当你静处一方,安静的做着某件事的时候,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曾经的那个翩翩少年?
是的,漫长的光阴并没有销蚀掉我对林晨的执念。
在奈何桥,我经常做的一件事是,将折好的纸鹤放在忘川河里,让它流向人间。有人说折一千只纸鹤能实现一个愿望,那么,我希望林晨能够平安一辈子。
这一长串连绵不断的日子里,我不断的思念,不断的想逃出去,甚至我幻想着某个墟洞是轮回隧道,然后一个个去试,最后都被黑无常阻止了,那段时间里,我终于体会到了心灰意冷的感觉,那么悲凉。
时间并不是最好的治愈师。
忘川河上云雾缠绕,它四周都透着薄凉的气息,仿佛在告诉你这是一个冰凉的世界。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我很惊异于孟婆,她能在奈何桥畔待这么久,一如既往,一尘不变。
阴间枯燥无味的生活让我有了胡思乱想的意念,看着一幕幕鬼魂喝下孟婆汤,面无表情地走向轮回台,然后再看看自己,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躲过这一遭。
有一次结束工作的时候,我忽然问孟婆:“为什么别人喝了孟婆汤,而我却没有?”
孟婆停下手中的工作,看了看我,笑意怃然:“因为你的执念太深,孟婆汤断不了你的情丝。”
我怔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不知不觉间,我肚子又开始饿了,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个词,饿鬼。在人间我是一个吃货,想不到到了地府这种良好的品质还是延续了下去。
我在幻地之间穿梭着,可是始终找不到那个滕蔓的墟洞。
我停下来,叹了口气,低着头想要飘走。这个时候白无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来,看见我垂头丧气的嘟着嘴,他笑了笑,用和平常不一样的语气说:“你是个路痴吧?”
我抬起头,瞄了他两眼,然后又垂下头。
心里有个声音在抱怨,“你看到了还问。”
摘完果子后白无常又瞬间消失在我眼前,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种感觉,他一直在跟着我。
一出墟洞,我便飘向奈何桥,刚停下来,就看见了黑无常。
他看到我手里的果子,两眼放光的朝我走来,笑哈哈地说:“傻丫头,哪里偷来的果子,给你黑大哥尝尝?”
我撅起嘴,抬眼瞪着他。
我故意骗他说:“这果子不好吃,我摘来玩的。”
没等我把果子藏在身后,黑无常咻的一下从我手中拿走了一颗,接着他拿着果子朝我无比可恶地说:“丫头啊!你说你果子都差点掉地上,还好你黑大哥身手敏捷,掉了多可惜啊!”说完他把果子往嘴里塞,我站在原地欲哭无泪,只能对他怒目而视。
他大笑,背对我挥挥手,便游乐去了。
其实我比较羡慕黑无常,他整天乐哈哈的,好像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影响他的心情,其实,他的心里比谁都通悟。
工作的时候我偶尔也会遥望对面的望乡台和三生石,记得书上说过,望乡台上可以看到人间,三生石上可以看到你的前世今生。有几次我试图穿过忘川河去那,却都被一层结界给反击了回来。
不由得一叹,这个世上,无奈的事儿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