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鱼》小草一一

9、霍特亚斯的回忆（三）

　　那一夜果真没有人再来打扰过霍特亚斯，他的伤势使他时而昏沉时而清醒，清醒时想着有哪些逃脱的可能性，姐姐的处境，父王战胜的几率，昏沉时却总是看到在那个精致的花园，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她的身上，淡紫色的头发熠熠生辉，修长的双手捧着一卷书，用柔和的声音为他阅读。

　　他生性寡言，母亲的早逝，父王的冷淡，兄长们的排挤使他更加沉默，只有看着她的时候，他才觉得幸福。

　　然后画面突然变成了那个被他与士兵践踏的花园，没有阳光，没有鲜花和水晶庭院，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弱，此刻却是哭喊着质问他为什么要侵略她的家园。他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想伸手去抱住她，却被她用一把匕首刺穿了胸膛，血溅到了她淡紫色的头发上。

　　他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沃波的水牢中。门外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小卒打开门走了进来，将他押了出去。

　　沃波的皇宫与洛西的风格大相径庭，洛西的皇宫总是金碧辉煌，毫不吝啬的向所有人展示洛西雄厚的财富和皇族的威严，而沃波的皇宫则是精致的水晶宫殿，据说是沃波的始祖皇依照皇后的喜好建造的，处处显示着浪漫与柔情。

　　昔日熠熠生辉的水晶宫如今笼罩着厚厚的一层肃杀，霍特亚斯一进殿门，便感受到了来自四方的注视，他看见了他的父王盛气凌人地在一众将士的包围下坐在大厅左侧，沃波的王颓废地坐在一旁，博伊尔满脸怒气，爱丽丝坐在博伊尔旁边，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神情也很萎靡。

　　“你的儿子就在这里，按照约定，请你马上撤回在沃波的军队。这么多年我们都把你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万般委曲求全不想开战，这一次我也只能保全沃波了，得到其他两个海域，你也该满足了。”沃波的老国王收回了视线，苍老的声音满是没有往日的威严，只剩下落魄和无奈。

　　“当然，当然，我们两大家族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也不好强取豪夺沃波的土地，毕竟镇压鄂华和艾尔诺也需要花费一些时日，现在可否放了我儿？”他父王的脸上满是骄傲和得意。

　　老国王一挥手，束缚住他的小卒便松开了对他的钳制，霍特亚斯在众目睽睽下向他的父王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啊－”这时，爱丽丝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从座椅上瘫倒下去，身下渐渐流出红色的印记。

　　“爱丽丝！你怎么了，御医，快传御医！是不是要生了？”博伊尔闻此，脸色瞬间变了，瞬间拉起爱丽丝，将她安置在座椅上，“不是还未到产期吗？”

　　“肚子，我的肚子好疼，我，我，全身都…”爱丽丝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滴从她的脸颊边流下来。

　　霍特亚斯恨不得像博伊尔一般冲上去，在一旁焦急地看着爱丽丝，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猛地扭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不止是他，沃波的老国王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的锁定了他的父王，多年的交道告诉他，兰切斯特和我女儿的事脱不了关系。

　　“你果然不会轻易死心，兰切斯特，难怪你这么轻易地就同意了撤兵！你就这么对一个小辈，不怕丢了你们皇族的脸，被所有人诟病吗？”老国王心系女儿，此刻也有些激动起来。

　　“我做什么了？我不就是请了祭天女巫帮我给你的女儿下了一个蛊，让她的五脏六肺都化为血水然后灰飞烟灭吗？” 兰切斯特笑得一脸恶毒。

　　“你这个混蛋！”博伊尔眼圈通红，纵身扑向了兰切斯特。

　　“你尽管来杀我，然后就等着你的心爱的妻子和你未出世的孩子被痛苦地折磨致死吧。”兰切斯特身形一闪，毫不在乎的说道。

　　“你到底要怎么样？”老沃波用手扶住额头，丧国，如今又要丧女，饶是一国之主，这样接连的打击也是致命的。

　　“很简单，沃波的国玺给我，我就留你女儿一条生路。”兰切斯特轻描淡写道。

　　“你！”博伊尔整个人都在拼命地抑制着自己，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也无法抉择。

　　霍特亚斯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野心勃勃，不重视亲情，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了。

　　“父亲！为什么？您说过－－”霍特亚斯的声音在颤抖。

　　“闭嘴，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要不是你被俘虏，哪还需要我出马解决你的烂摊子！哦，不过你确实也帮了大忙，如果不是你宫殿里收藏的爱丽丝的簪子，这蛊也完成不了。所以这次你的失误我暂且不找你算账，你姐姐－－”兰切斯特说道。

　　“我？是我？害了爱丽丝？”霍特亚斯的心猛地一沉，他紧紧地握住双拳，指甲几乎嵌进了手掌中。

　　他记得那根簪子，是爱丽丝见他总盯着她的头发瞧，以为他喜欢，就把簪子送给了他。他当时很不好意思，更不敢说他只是觉的爱丽丝很美，只好嚅嗫着讲簪子收下，从此小心翼翼的珍藏在自己寝宫的暗格中。

　　兰切斯特能找到簪子，看来是已经密切跟踪他有些时日了。

　　“爸爸，不能，把，国玺，给，给他，我——”爱丽丝的声音越发绝望，沃波重重地砸了两下水晶椅，痛苦又无奈地喘气着。

　　”父王，您已经得到了两个海域的土地，为什么还要偏偏要对爱丽丝下手？”霍特亚斯满眼血丝，指甲嵌进了掌心。

　　“我说过了，兰切斯特家族的目标，是统治整个海域。”兰切斯特好整以暇的教育着他。

　　殿外的声音越发嘈杂，水波中隐约传来女人虚弱的呻吟声，博伊尔在一干将领的逼迫下手足无措，看着爱妻被折磨却无可奈何。当爱丽丝的七窍开始流血的时候，老沃波终于瘫倒在了座椅上，仰头闭了闭眼睛，道，“你赢了，兰切斯特，国玺给你，请你－－”

　　“不！”好像回光返照一般，爱丽丝被折磨的扭曲的脸上突然涌过一丝决绝，她悲痛地看了看博伊尔，又用难以捉摸的目光望了望霍特亚斯，在任何人能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拔出身边博伊尔的佩剑，狠狠地朝心口扎去。

　　“不————！”几乎是同一时间，博伊尔和霍特亚斯向爱丽丝扑去，然而为时已晚，爱丽丝的胸口绽放出一朵红色的花，手中的剑“哐啷”掉地，她的嘴边有一丝微笑：
　　“沃波绝不能，因我而亡。”

　　“爱丽丝！”博伊尔的愤怒和悲痛瞬间达到了顶峰，他紧紧地抱住了爱丽丝满是鲜血的身体，哭嚎道。接着好像失了心智一般开始疯癫的大笑着，看到同时扑来的霍特亚斯，魔障一般的喃喃道，“让我们的孩子为我们报仇。”紧接着开始吟唱一段生涩的符文，随着吟唱，莹莹白光逐渐在他们的四周聚拢，接分为两股，一股涌向了爱丽丝的肚子，一股涌向了霍特亚斯。

　　霎时间白光如昼，霍特亚斯只觉得顷刻间被夺走了他的所有意识，最后的记忆便是兰切斯特刚从爱丽丝的死中反应过来，突然明白了博伊尔在做什么，立刻叫道：“快去阻止他！”而老沃波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中，一瞬间好像老了几十岁，老泪纵横，看见女儿女婿都如此决绝，也下定了决心似的，“爱丽丝说得对，沃波绝不会亡在我们手上，如此，便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躺在一片废墟中，怀中有一个婴儿，正眯着眼睛睡得正香，紫色的短发柔顺的贴着小脑袋，远处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而父皇，老沃波，博伊尔，爱丽丝，连同他童年时期那个美好的城堡和花园，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