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玻璃心少女》阿莹子

34、第三十四章

　　回到客栈的时候莫辛果然还躺在床上，许无把虾仔籺递给她，转身进浴室里冲了个凉。
　　把空调调至最低温，她盘腿坐在床尾，阳台的窗帘没有拉开，室内很昏暗，电视的光影打在她脸上，整个房间只能听见莫辛“咕吱咕吱”嚼着虾仔籺的声音。
　　“你看电视怎么不开声音的？”
　　因为她根本就没在看，许无干脆关了电视，散了头发钻进被窝。
　　忽略掉手机屏幕上的几个未接来电，她看了看时间。
　　“我先睡一觉，5点叫我起来。”
　　莫辛应了一声，吃东西的声音自觉的小了不少。
　　许无确实很累，先是起了个大早，又在外边晒了两个多小时的太阳，没过一会儿，莫辛就听到了她沉沉的呼吸声。

　　回程的时间是晚上8点，吃过晚饭，许无急匆匆上楼收拾东西，表姐夫照例把他们送到火车站。
　　莫辛虽然已经可以直立行走，可鉴于她乌龟一样的速度，肖易还是选择把她背进了候车室，许无拖着两个行李箱，像老妈子一样跟在他两身后。
　　候车室里人很多，肖易只能让莫辛坐在行李箱上，许无在她旁边站着，好让她能靠在自己身上。
　　列车晚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列车员刚才通知可以进站，乌压压的就站起了一片人，肖易在前拖着驮有莫辛的行李箱，许无负责在后顶着她，三人艰难的随着队伍一点一点往里挪。
　　差不多到了检票口，装在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
　　摁亮屏幕，点开短信。
　　许无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是的，短信内容就是她的名字，发信人是李傩。
　　她怔怔的拿着手机站在人群中，回神的时候，肖易莫辛早就过了检票口。
　　急匆匆的拖着行李挤出人群，她隔着栅栏对两人喊到：“肖易，莫辛，你们先走吧，我明天再回去。”
　　“你要去哪？”肖易再顾不上莫辛，情急踩在栅栏上。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去阿汀姐那，明天一早我就回去。”许无回头朝他们招了招手，随后便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候车室。

　　出了候车厅，她先是赶紧买了明天一早的回程票，又跟父母交代了一下情况，才打的又回到了莫辛表姐的客栈。
　　许无刚坐上车，肖易就来了电话。
　　按了接听键，咆哮声震耳欲聋：“你个混蛋又发什么神经啊！”
　　揉了揉耳朵，许无有些心虚，也不敢再跟他呛：“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们别担心，我......我就是忽然想起有件事没做，所以......”
　　“行了，我知道了，我已经让阿辛跟她表姐说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回到客栈之后别忘了给我回电话。”肖易心知肚明，他其实窝火得很，可有些事情，他管不了，也没资格去管。
　　莫辛挨着他已经睡得呼呼作响，口水沿着嘴角滴在他的肩膀上，他忽的想起前不久他跟莫辛吵架时，许无对他说的话。
　　唉，真是女大不中留，看来有些习惯，他也得赶紧改一改了。

　　许无先是回客栈报了到，然后她给李傩打了个电话。
　　聚点在老街的老道咖啡馆。
　　推开咖啡馆的门，门梁上的铜铃漫不经心的响了几声。
　　吧台内不知道在忙着什么的侍者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她提了提气，畏手畏脚的走进大厅，昏暗的灯光，老旧的陈设，停滞的空气，厅内的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的情绪当中，这让许无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她非常想伸出手来在这些人眼前晃一晃，她想知道是这些人根本就看不到她，还是，是这些平静地出奇的人，其实内部正在发生着某些可怕的变异。
　　这一家充满小资情调的咖啡馆，就这样被许无意淫成为了生化危机的爆发现场。
　　许无来到馆内的留言墙前，墙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贴纸，上边写着的无非都是些幸福的，忧伤的情话。
　　真是矫情啊，不过她把地点约在这里，本身也是一种很矫情的行为。
　　门铃再次叮当作响。
　　许无回头，露出微笑：“你来啦。”

　　当她看到菜单的时就已经后悔了，一小壶滴漏咖啡，竟然要40多块钱，所以说，浪漫不是谁都玩得起的。
　　毕竟是她主动约的人，许无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寒碜，又点了几样小食，这期间她差不多也打好了腹稿。
　　“下午的最后一局，赢了吗？”
　　“赢了。”
　　“那恭喜你了，李5段。”
　　“明天还有两局呢，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你也别谦虚了，你之前有连胜三局，小分肯定很高，明天的最后两局只要保持平常心就好。”许无放弃了咖啡，舀了一勺面前的拔丝香芋。
　　“谢谢你，许无。”李傩顿了顿：“还有今天上午的时候，对不起，我......”
　　“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今天是我太急躁了，其实后来我想了想，如果坐在我对面的对手是莫辛的话，估计我也很难下得去手。”拔丝香芋很快就被她消灭得一干二净，她舔了舔唇，考虑着要如何消灭掉那杯难喝的咖啡。
　　如果肖易在就好了，吃不掉的东西也不用担心会浪费。
　　电吉他调试的声音忽然想起，两人同时把目光放到演出台上，主唱试了试话筒，然后向大家一一介绍了自己的乐队成员，最后是他自己：“我是主唱覃泽，希望大家今天能够多多捧场。接下来，今天的第一首歌，是要献给在座的叶春女士，方先生希望他可以成为你心目中最爱的天使，他会一辈子保护你，让你幸福。”
　　掌声响起，音乐随之而至，唱的是最近挺火的一首歌，光良的《童话》。
　　许无一手撑在桌上，专心致志的听着歌曲。
　　她听歌听得入神，李傩看她也看得入神。
　　昏暗的灯光下，李傩不太看得清她的面孔，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在这样一个让人昏昏欲睡的空间里，许无似乎不怎么打得起精神，这样的她看起来很慵懒，李傩端看着她，揣测着她此时的心事。
　　“你要不要也点一首歌？”
　　许无回过神，她笑了笑：“不用，我不爱听歌。”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种高调的秀恩爱方式，这场演出之所以让她这么入迷，原因其实很简单：“你不觉得主唱长得很不错吗？”
　　“如果你喜欢帅哥的话，你面前现在就坐着一个。”李傩对于自己的长相一直很自信。
　　暧昧的话语，从李傩的口中说出来，她一点也不觉意外，她早就知道李傩可不是什么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少年郎，可是，她还是不得不佩服他超高的话术技巧，嗯，不对，应该是撩妹技巧。
　　她只不过是想要告诉她自己喜欢观赏帅哥，可这条信息传达他脑中之后却变成了“她喜欢帅哥”，李傩帮她省了个“看”字，所以从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因一字之差而变得更加的意味不明。
　　果然，人还是要多读一点书的。
　　许无眯眼回看他。
　　他肯定不知道他刚才说出的这句话，对于一个已经暗恋了他很久的少女来说是具备了多么大的杀伤力，真是太狡猾了。
　　要在以往，许无一定又会因他的这句话而患得患失好几天，可她今天约他出来，可不是为了跟他玩这些暧昧游戏的。
　　“我是喜欢帅哥，可你跟他不一样。”许无用手指了指台上的主唱：“他是男人，而你，是男孩。”在跟李傩的对峙当中她已经输了太多次，可唯独这一次，她希望自己可以□□一回。
　　李傩显然没有意料到她会说出这么“大尺度”话语，一口咖啡呛到喉咙，他立马用手掩住嘴，可还是忍不住的咳嗽。
　　许无拿出面纸递给他，小胜一场的喜悦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坏的？”李傩接过面纸擦了擦嘴。
　　许无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歌曲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王菲所唱的《Eyes On Me》，这是一首很悠扬动听的歌曲，两人注意力暂时又回到了演出台之上。
　　过了一会儿。
　　“你知道么，要走上职业棋士这条道路，是有多艰难。”许无搅了搅杯中的咖啡：“通过定段赛只不过是开始，而你现在，连开始都不算。”
　　“我知道。”突然的话题转折，李傩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我好像没什么下棋的天赋......”
　　“那你是......不打算冲职业了？”
　　“不是，想成为职业棋手这一点，我从来都没有动摇过。”李傩眼神坚定。
　　“有没有天赋暂且不论，天赋这种东西太玄乎，现在的几个世界冠军，在成为世界冠军之前，也不都是被世人所看好的。可你老是输棋也不是办法，即使这回你成功定了业5，就你现在的状态，想要成功入段，机率，可不见得会比你中了五百万的彩票大。”放下咖啡匙，许无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咖啡，不自觉皱了皱鼻子，她继续说到：“不如，我来帮你分析分析原因吧。”
　　“好啊。”
　　“你之所以老是输棋啊，是因为......”对上李傩一脸认真的表情，她忽然觉得跟他玩玩暧昧游戏似乎也不错，勾了勾嘴角，她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因为......至始至终，你眼里都只看得到我一个人。”
　　又给自己添了小半杯咖啡，许无一气加了三颗方糖，用咖啡匙细细将方糖碾碎，直到方糖全部融化，对方都没能作出回应。
　　“你自己难道从来都没意识到么？”既是李傩先开了头，她也不介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干脆直愣愣的盯着他。
　　“我......你......”
　　所以说，这种游戏，还真是挺好玩的，许无心中雀跃。
　　四下忽然响起一阵起哄声，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就此被打破。
　　不远处的卡座，正有情侣在表白，只见男人单膝跪地，手里握着一支玫瑰，女人则双手捂面，作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
　　许无看在眼里，又思及今日的诸多不顺，十分不屑的“嗤”了一下鼻。
　　当她翻着白眼转回身的时候，才发现李傩一直都在看着她。
　　心中“咯噔”了一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玩过头了，差点就现了原形。
　　一口气又闷完了杯中的咖啡，她仍未意识到自己喝咖啡的方式有什么不妥，抿了抿唇，她决定开门见山：“我没说错，一直以来，你只看得到我们之间的胜负。”
　　好整以暇的正了正坐姿，她继续说到：“每次你跟我下棋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你强烈的胜负心，有好几次，我都输得很难看，那时候我就在想，以那样一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即使坐在你对面的是一名职业棋手，甚至是职业九段，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吧，可是，你也仅仅是对我。刚开始，我只是以为你运气不好，可是后来，你输得太多了，之后......我让余老师去看过你，你也知道，本市的围棋圈子也就这么大......死守实地，算是阵地战高手，可惜关键处不够果敢，胜负处仍旧下得不紧不慢，往往是在大优的情况下被逆转，这是余老师对你的评价。”
　　“看来，评价不怎么高啊。”李傩语气无懊恼。
　　“也不是，这样的棋风在职业棋手当中有很多，最近新晋的世界冠军，也是喜欢以抢占实地为主。”许无顿了顿：“可我一直以为......你是力量型的棋手。”
　　李傩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输给我，真的会让你这么不甘心吗？”许无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艰难开口：“对，我可以输给任何人，但我唯独不想输给你。”
　　“那你就太小看我了。”许无非常的不爽，她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答案，可她决不能忍受别人把自己当成一块遮羞布，即使是李傩也不行。
　　“我从来都没有小看过你，我不想输你，那是因为我......”
　　许无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果你再不做出改变，那你永远都别指望能够成为职业棋手。”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慌张的逃避着许无的目光。
　　良久之后。
　　“我知道了。”李傩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失望？李傩似乎把她看得太高尚了，她是失望，可失望的原因可不是因为他输棋。
　　李傩的眉目还是一如既往的秀丽，好看得让她心生嫉妒，如果有谁能够打破这样的完美就好了！
　　许无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这算是什么？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干脆毁了让别人也得不到吗？看来自己十分有成为一名恶毒女配的潜质。
　　许无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台上的主唱：“我给你点一首歌吧，李傩。”

　　漫步人生路。
　　是许无刚才送给他的歌。
　　一路上，李傩都在思考着许无这一行为的动机及意义，一个90后女孩，一首80年代的粤语歌，许无身上总是有太多他无法解读的地方。
　　“许无，刚才......我......”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是肖易打来的。”许无摁了接听键：“喂，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客栈了，知道知道，我已经买了明天一早的车票。充电器？在枕头底下？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去看看，见了我就给她带回去......”
　　转个弯便到了客栈，可许无仍旧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推开大堂的玻璃门，她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李傩只能再次把话咽回肚子里。
　　他一直站在客栈底下，直到看见其中一扇窗口内有灯光透出。
　　漆黑的小巷内只有蛐蛐在唱歌，李傩心中忽的涌起一阵烦躁，他忍不住给了一旁的灯柱一拳。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点开短信，只有“晚安”两个字，是许无给他发的，甩了甩被硌得生疼的拳头，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窗户里的灯光很快便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