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丹倾》金糖豆

10、偷溜出宫

　　蓝筠轻抿了一小口米酒，放下玉光杯：“时隔四年，当初为什么好好的要出走？而今为什么不回去？”
　　绯夕并没感到惊讶，他是皇上，任何事情都会轻而易举的知道，就算不知道，也一定会查清。
　　“我与洛府已经毫无瓜葛。”
　　蓝筠皱眉，试探地问道：“是姨娘对你不好吗？”
　　绯夕毫不掩饰遮拦，直截了当地回了一个字：“是。”
　　果然如此，他手中暗暗捏紧玉光杯的杯脚，面上却还是平淡地道：“明日寡人就把你姨娘宣进宫来问话。”
　　“皇上，恶人自有恶人磨，我现在过得很好，这便足够了，那些蝼蚁一般的人，就随他去吧。”
　　如果是在当时，一有机会她定会把这些人大卸八块，但三年都过去了，再突然的追究起来，只觉得毫无意思。
　　蓝筠听她如此说，也作罢，只在心中暗暗思忖这个洛绯夕颇有些意思，爱憎分明且有自己的思想与见解，有小女人的计较，又有君子的度量。
　　事实上，绯夕非常明白自己的心情，不追究她姨娘，只是因为时间过得太长，懒得再去追究。她真的觉得再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没甚意思，如果哪天姨娘与姐姐又来犯，以她现在的能力，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一阵沉默，只能听得见碗筷相互触碰的声响，蓝筠觉得气氛不好，便想说些什么来活跃一下，他轻咳两声：“过些时日天气再暖和些，我们就去蕉户的庄园采果子玩。”
　　话音刚落，便见蓝澄眼波一亮，鼓着腮帮子边嚼饭边意兴高昂地拍手。
　　他瞥了眼正不动声色吃着宫保兔肉的绯夕：“你也一起来。”
　　绯夕点头应是，心中却叫苦：苍天……我还要在这待多长时间啊……。
　　翌日早起对着铜镜梳妆，动作间发现自己低头时居然有了双下巴，惊疑地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腰身，心中大惊，幡然醒悟。这段时日都与蓝国最接地气的长公主厮混在一起，成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心无远虑，故不知不觉间也有些发福了。
　　脑筋一转，方想起柳沐前几日便安全的到达蓝国了，现在应是在家，便朝蓝澄招招手示意蓝澄过来，在她耳边悄悄道：“我今天带你出宫吧。”
　　蓝澄一听，顿时喜形于色，刚要蹦跳着欢呼起来，便被绯夕拉住：“镇定啊公主！我早就打点好了，今日有出宫去采办的马车，午时之前就能回来，我们要藏在马车里偷偷混出去。”
　　宫中采办的马车中的座位实际上就是一个大木箱，能装许多东西，蓝澄身子骨小，绯夕会功夫，自然柔软，两人藏于箱中定是没问题，就怕出宫门时会被侍卫查出来。
　　马车颠簸，躲在箱中的绯夕心怦怦直跳，忽觉马车蓦地停住，知是要过宫门，例行检查，她仿佛都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而藏在她边上另一个箱子里的蓝澄又兴奋又紧张，最后终是觉得有趣，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也许是出宫采办的丫头与宫门侍卫熟识，看样子侍卫只掀开了马车前的帘子看了看，很是放心，并没有更深一步的检查，竟异常顺利地通过了。
　　马车出了宫门以后向前走了一段路，转过一个弯，便有人来替她们打开箱子，蓝澄简直如飞出笼的小鸟，迫不及待地奔下马车，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街边林立的商铺酒肆，沿街叫卖的小贩，好不热闹，宫里可就差远了。她愉悦地舒了一口气，也不等绯夕，径自轻快地朝街中跑去。
　　“哎！公……蓝澄！慢点！”绯夕心中捏一把汗，急忙跃下马车跑上前拉住她：“蓝澄，别乱跑，你这样会被车马撞上的。”她往路中看了看，摇摇蓝澄的手笑道：“走，我带你去我在宫外住的地方。”
　　“柳沐！柳沐！”绯夕熟门熟路地拐进柳宅，还未跨进大门便高兴地大声唤起来。她轻快地越过门槛，正要往大堂里奔，倏然从房里闪出一个着绿衣的男子，面容清俊。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本是轻快的脚步顿了顿，欢喜地向柳沐扑去。
　　柳沐见她喜气洋洋地扑来，下意识地就伸手将她揽在怀中。绯夕抬起脸望着他，又伸出手在他面颊边比划着，片刻道：“柳沐，你瘦了。”她微微皱眉望着柳沐，似有些担心，柳沐却凝视着她没说话，直觉得那样清水般的眸子要望进她心底去，蓦然间觉得这双眸子很是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在哪里遥遥望过一眼。
　　正出神，忽觉腰间一阵酸痒，不禁笑着跳开，回过神来，方知柳沐捏了下她的腰，便用双手不复地拍打着柳沐，脸上却还挂着笑：“你明知道我怕痒！”
　　柳沐却缓颜笑了，像满月下拂过浸着芳草气息清凉的风，沁人心脾：“你倒是胖了不少，看来你在宫里过得很是自在啊。”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一道倩丽的身影，顿时感觉一道目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觉转头看去。
　　这时候绯夕方才想起还有个蓝澄，忙几步走近蓝澄身边，把正呆呆望着柳沐的她往前拉了几步，向柳沐介绍：“柳沐，这是蓝澄……”不待绯夕说完，柳沐便立刻做了个礼：“长公主。”
　　蓝澄面上扬起明丽娇憨的笑容：“我好像见过你，在我刚过十岁的时候，你随你师父来过宫里。”
　　柳沐微微倾身，正色道：“长公主好记性。”他复站直身子，望向绯夕，面上些严肃，沉声问道：“就你们俩出来的？皇上知道吗？”
　　绯夕连忙将食指竖在唇间，挪到柳沐身畔，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
　　真是胡闹……柳沐听罢无奈地摇摇头，屈起手指在绯夕额头上轻钉了一下，正想开口稍微低训斥她一下，只见蓝澄上前几步：“柳公子，莫怪绯夕。”她将目光转向绯夕，浅浅一笑，复又转回望着柳沐：“是我缠着她非要她带我出来的，出了问题我会向皇兄说明的，请不要担心。”
　　绯夕在一边俏皮地向柳沐笑道：“你看，长公主都这么说了，你就别跟我说教了。”她笑嘻嘻地心道：平日里蓝澄都有点傻乎乎的，没想到还是挺机灵的嘛。
　　“走吧，公主，我们去街上走走吧。”绯夕说罢就要去拉蓝澄的手，谁知蓝澄将手微微一偏，推脱道：“不了，我有点累，还是在这里坐坐吧。”
　　绯夕一愣，心道自从进了柳宅的大门，蓝澄就好像转性了一样。她侧过身，与蓝澄面对面，对视了良久，蓝澄忽觉有些窘迫，目光闪烁了一下，脸颊微红，轻咬丹唇。
　　“公主……你还是公主吗？“绯夕抬手轻轻揪了揪蓝澄的脸皮，确认一下这是真的皮肤，不是带着人皮面具别人假扮的蓝澄。
　　“啊！”绯夕看似惊讶的轻呼了一声，紧接着双手按在蓝澄的肩上不住地摇晃，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摇出来似的，做出凄惨的表情哀切唤道：“快出来快出来！不管你是什么鬼，都不能附身在长公主身上啊……”
　　“哎呀！绯夕！别闹！”蓝澄羞涩地笑着去推开她的手。
　　“对了。”柳沐在两管衣袖里摸了摸，似乎是想拿什么东西出来，但结果什么都没摸到。
　　“绯夕，跟我来。”他说罢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绯夕满面疑惑地与蓝澄相视一眼，便也跟着他去了。
　　绯夕跟在柳沐身后，只见他从桌上拿起了一样小物事，复转身伸出手，慢慢摊开手掌。
　　他的手掌上立着一只鸡血玉雕成的飞雀，色泽鲜红，再看仔细一些，便能看出是像头发粗细的缕缕鲜红血丝遍布在浅淡些的红色墨水中一般。栩栩如生，似乎往空中一抛就能顺着风势飞走，想来这雕刻者的技艺也是极精湛的。
　　绯夕只浅浅的扬了扬嘴角，两指轻轻地将它拿起，细细地端详，柳沐知她此刻心中是极欣喜的。她只要笑了，就表示喜欢，如果这时再问她“喜欢吗？”她肯定会嫌弃地瞟他一眼，数落他啰嗦。
　　“本来是想做成发簪，可你偏偏爱穿青色的衣裳，我想着有些不配，现下便这样光溜溜的给你了，随你想做什么。”
　　绯夕闻言将这只血玉飞雀握在手中，眸子转了转笑道：“做发簪有什么好，不小心掉了碎了多可惜，用红线穿上戴在脖子上最好。”说完便将它放进了自己腰间的小荷包中。
　　她这一路倒是过来了，先前窝在马车中还紧张个半死，现在只觉得口渴，刚要去叫丫鬟倒水，猛然回身就见蓝澄就站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怔了片刻，没想到她就无声无息地跟过来了，还以为她会在大堂乖乖等她，这个小妮子，也真是随性。
　　“蓝澄，你走路怎么没声？”还未等蓝澄反映，她便倒吸一口凉气，五指虚掩微张的小嘴，瞪大看似惊恐的双眼：“莫非你真的被鬼附身了？”
　　蓝澄只笑笑并不做表示，绯夕看她今天一上午了都不太对劲，不过她也懒得多管，反正她也不会长久地陪在她身边。她径自绕过蓝澄，嚷嚷着丫鬟的名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