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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捉奸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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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渐渐远去,夏蝉开始鸣叫。我挥退侍从,偷闲躺在御花园的一棵树下,身体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渐渐要睡去。突然我身上一暖,被覆上一块薄毯,我慢慢睁开眼,看见孙仰之离去的背影。我又闭上眼,不多久耳边又突然响起“陛下、陛下”的声音。
我睁眼,果然是宇剑何。我说:“朕不是让你们退下吗?你听不懂啊!”
宇剑何说:“梁王进宫了,刚离开万寿宫。”
我闭眼道:“嗯。”
“我刚刚看到亲王过去了。”
“嗯。”
宇剑何推推我:“陛下,我们去捉奸啊!”
“你无不无聊。”我翻个身不想理他。
宇剑何说:“陛下一直不相信微臣,现在去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宇剑何非要拉我起来,我不情愿的跟着他穿过假山、竹林,悄悄来到御花园另一头的僻静处。隔着稀疏的树林,前方不远处只见孙仰之正搂着阿玖,走到旁边的草地上坐下。
宇剑何低声说:“陛下看见了吧,他们就是有奸、情。”
只见阿玖勾着孙仰之的脖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我闭上眼,不忍再看,转身就走。
“陛下,等等我。”宇剑何跟在后面。
我跑起来,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奔跑了。我一路跑回上德宫,沿路都是宫人惊讶的眼光。我扑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这背叛的滋味,果然很是苦涩。
我让香姑守在寝宫前,谁都不见。宇剑何只好抱着剑在门口走来走去,直到天黑换班才消停。孙仰之按惯例来找我批阅奏章,我不想见他,让香姑打发他回去了。晚上头疼又发作了,整夜睡不着觉。次日我也不愿上朝,大约是昨日在御花园午睡着凉了,身体发软,头沉乏困,就一直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不想说话,饮食毫无胃口,将就着吃了点。陈太医看我面容憔悴,开了些清补的汤药给我。我说晚上头疼睡不着,陈太医便又开了些安眠的药。吃了药,这晚我很快就沉沉睡去。
翌日我精神颇好,下朝后迅速把今日和昨日拉下的政务处理掉。然后我坐在上德宫的小庭院里,看着夕阳的余晖渐渐把树叶染成金红色。
宇剑何提着一坛酒到我身边,左右无人,他也不行礼,在石凳上坐下。
“陛下身体好些了吗?”
“没事了。”我说。
“那为何一脸病容?”
我摸摸脸说:“你什么眼神,太医都说没事。”
“是我看错了,分明是一脸愁容,”宇剑何掏出两个小杯,倒上酒,递给我一杯,“酒最消愁。”
我没接酒杯,说:“朕不喝酒。”
宇剑何奇道:“陛下以前立志遍尝天下美酒,如今竟不喝了,陛下何时变了?”
我看着宇剑何,景隆三十二年的宇剑何刚离宫进太武院,那时他还不曾上过战场,皮肤更白些,脸庞更稚嫩些。他离宫之前对我说他很快就学成归来。可是不久之后母皇就宣布孙仰之为太女命夫,即我的未婚夫。那天我喝了许多酒,错把孙仰之当作宇剑何,抱着他哭了很久。当我清醒时,看见身边竟是孙仰之,他双眼通红,愁眉不展,甚是让人心疼。从那天起,我便不愿沾酒,只因醉酒误事、贪杯伤人。这段曲折,我自是不会告诉宇剑何的。
我只说:“喝酒误事,少喝为妙,不喝更佳。”
宇剑何闷声说:“我这坛开封的好酒,不能赠人,岂不是要浪费?”
我打发他说:“你找孙仰之喝去吧。”
宇剑何没料到我会有如此提议,愣了愣,又笑道:“不错,正好我要谢谢他。”说着就起身走了。
我没想通宇剑何为何要谢孙仰之,但想到他俩醉了打起来就糟糕了。我一拍脑门,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连忙追着宇剑何去惠和宫。
我进到惠和宫内庭,只见宇剑何正一手搂着孙仰之的肩膀,一手提着酒坛道:“仰之兄……”我浑身一抖,这“仰之兄”和阿玖的“仰之哥哥”真是不遑多让啊。
宇剑何继续道:“陛下的心变化万端,正所谓圣意难测,你这些年不容易啊……”敢情这俩是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呢!
宇剑何又说:“老兄你哪天若被打入冷宫,我还会提着酒去找你的。”说完仰头灌了口酒。
孙仰之笑到:“甚好,我若进了冷宫,你切莫忘了我。”拿过酒坛也仰头一灌。
宇剑何说:“陛下身边我一人足够了,老兄你尽快挪位子吧。”
我一听,心叫不好,这是要寻衅滋事的节奏啊。我急忙走上前去。
谁知孙仰之哈哈大笑回答:“若是你,我放心。”
原来孙仰之心里是想离开皇宫的,既然这样他俩肯定打不起来了。我顿住脚步,转身想回去。
宇剑何看到了我,叫道:“陛下,您也来了啊。要不要加入我们?”
孙仰之放下酒坛,起身长揖:“参见陛下。”
我说:“看来这酒真的不错,竟能化干戈为手足,朕自是要尝尝了。”我走到他们中间,捡起那坛子酒就仰头往嘴里灌。
那坛酒虽只剩小半,但我数年未沾酒,没灌几口就呛得眼泪鼻涕直流。孙仰之接过我手里的酒,轻拍我的背,道:“陛下莫要逞强。”
我挥开他的手说:“咳咳……这酒不行,苦的很。”
“这是西疆蜂蜜酒,怎么会苦呢?” 宇剑何笑,“莫非陛下几口就醉了。”
我举起衣袖要拭泪,孙仰之拉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帕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我仰头看着他,他那永远无限温柔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阿玖迷上他的原因。我说:“皇夫想去冷宫么?”
孙仰之笑:“微夫不想去。”
我说:“如果让阿玖坐朕的位子,皇夫确实就不必去了。”
孙仰之皱眉道:“微夫会竭尽全力守护陛下的位子。”
宇剑何拉开孙仰之说:“只怕亲王殿下的忠心表露得晚了些。”
“什么?”孙仰之疑惑道。
宇剑何笑:“前日殿下与梁王还在御花园中幽会……”
我打断道:“不要说了。”
孙仰之转向我说:“陛下因此而不肯见我吗?陛下误会了。”
我转身就走,一想到前日的画面我就胃痛的厉害。宇剑何急忙跟上来,我骂道:“你带的什么破酒,朕胃里像火烧一样。”
宇剑何慌道:“我和孙仰之都没事啊?我这就去叫御医来。”说着纵起轻功,掠过墙去。
我回到上德宫,刚躺下,宇剑何就领着陈太医进来了。我看陈太医两眼发昏,估计是被宇剑何携着纵轻功而来。
我说:“太医先坐下缓缓,朕无大碍的。”
陈太医缓过劲来,苦笑一下,行礼后替我瞧了瞧,确实没有其他问题。只说:“陛下平时操劳,请注意休息。饮酒适量为佳,三餐需按时吃。”我说好,让香姑把太医和宇剑何都请了出去。
香姑回来说:“亲王殿下求见陛下。”
我躺下说:“不见。”
香姑苦笑:“那位爷跪在门口,非要见您不可。”
“让他跪。”我说完闭上眼。刚闭上眼前日御花园的情景又浮上来,我胃痛得不禁蜷起身体。陈太医老了,不中用了,下次不找她了。
晚膳我也吃不下,我想去院子里走走,换换心情,可是一踏出门槛就看见仍跪着的孙仰之,我顿时心情跌落谷底。
孙仰之见我出来,张嘴欲说话,却被守在门口的宇剑何抢先道:“陛下身体怎么样了?”
我说:“天黑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宇剑何笑笑:“担忧陛下,没法休息。”
我说:“没事了,你回去歇着吧。”宇剑何点点头,抱剑走了。
我对孙仰之说:“你平白跪在这里,让宫里人耻笑朕吗?”
孙仰之说:“陛下没用晚膳,可还是不舒服?”
我默了默说:“你进来吧。”然后吩咐香姑煮两碗粥来。
孙仰之大约跪了许久,双腿麻木,他缓缓起身,僵硬着走进来。我说坐罢,他便又缓缓坐下。香姑很快端着粥进来,在我和孙仰之面前各放一碗。
我说吃罢,便拿起勺子慢慢喝粥。
孙仰之却看着我说:“陛下,前日的事不是陛下想的那样。那天微夫在园子里遇到梁王,梁王说父王为她挑了好些男子,她久不在京不了解情况,便希望我为她出些建议。”
我默默的喝粥,不发一语。
孙仰之又道:“因此微夫并非提前与梁王有约,若有人看到我有什么越轨之举,只有当时梁王崴了脚,我扶着她坐下而已。”
孙仰之见我没有表态,恳切道:“陛下仍不相信微夫吗?”
我喝完粥才说:“你说的一切朕都可以相信,你说完了就回罢。”
孙仰之不动如山,既不起身也不拿勺喝粥。我叹了口气说:“若你所说属实,那么前日之事就是宇剑何与阿玖合谋的。”
孙仰之惊讶的看了看我,但聪明如他很快便把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
我说:“既然阿玖让你帮她参详婚事,你就尽快帮她促成婚事。”
孙仰之说:“微夫看那候选人中,多是武家子弟,恐生事端。”
我想了想说:“那你就帮她挑一个你这样的小白脸罢。”
孙仰之脸色骤变,我笑道:“但是千万不能像你这般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
孙仰之面色稍霁,他说:“不知父王是否会答应。”
我说:“只要阿玖点头,父王哪有不依她的。”
孙仰之说好,低下头喝粥。我支着头看他,他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他喝的很慢,好像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味,我耐心等他喝完。
这时香姑捧着个方盘进来,那盘子上静静的卧着鱼肠和蚕丝编织成的玉袋。香姑问:“夜深了,亲王殿下宿下吗?”
孙仰之看见香姑捧着的事物,脸色一下就红了。他看我一眼,又羞赧的垂下眼帘。我看着他久久道:“你回去罢。”
孙仰之偷偷吐了口气,深深看了我一眼说:“那微夫告辞了。”
孙仰之走后,香姑问我:“陛下总这么拖着不是个事啊,万一殿下真被梁王拐走了……”
我说:“他若心在此处,谁也拐不走他;他若心在他处,又何必强求呢。”
香姑说:“或许殿下是愿意的,您看他磨蹭了这半天才走。”
我叹口气:“现在不是时候。”香姑不再多言,吩咐侍婢端水进来给我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