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一季》半夙浅然

248、竹马来（二）

　　“卿卿，你打不过我。”楚承带着骄傲却无害的笑容，只是说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却气得张子卿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张子卿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一个眨眼的功夫已经收了剑，神情戒备地看着楚承冷哼：“姓楚的，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说起楚承和张子卿的恩怨，差不多可以追溯到张子卿刚记事时起。张子卿的师父与楚承的父亲，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而且私下关系极好，年轻时一同游历闯荡，算是过命的交情。后来张子卿的师父因为一些变故不得不隐姓埋名隐居起来，楚承的父亲也继承家业结婚生子，虽然不似年轻常年同行，却也是经常走动，关系密切。
　　楚家的势力范围不小，但主家是在苏州，张子卿的师父隐居之地叫杏芳坞，距离苏州也不算远，两家的孩子打小就认识。澈云比楚承大了七岁，因为年龄差距也玩不到一块儿，于是楚承自小就和张子卿一起玩。两人年纪相差不过两岁，小时候胡闹调皮，一起和泥巴、掏鸟窝、粘知了、抓野兔，一起闯祸挨罚，也该算是患难之交了，按理说该是铁打的关系，可偏偏两人闹到现在水火不容。
　　楚承有点跳脱骄傲，娇生惯养之下性子也有些娇纵，张子卿更是天不怕地不怕，被她师娘宠得无法无天，两个同样烈性的孩子闹到一起往往是谁也不服输，轻则争吵哭闹，重则大打出手。张子卿自小武功就学得差，楚承虽然娇养但毕竟是武学泰斗的嫡子出身，武功练的还是很好的，小孩子哪懂什么怜香惜玉，于是每次打起来都是张子卿吃亏。
　　偏偏张子卿有个宠妹如命的兄长澈云，张子卿每每和楚承打架吃了亏就找澈云告状，澈云是什么本事？再加上年龄和武功优势，常常暗地里把楚承收拾得惨不忍睹。楚承斗不过澈云，自然只能转头捉弄张子卿，于是三人这么多年就这么互相打击伤害着过来了。
　　楚承比张子卿年长两岁，当十二岁的张子卿依旧找哥哥撒娇哭鼻子的时候，十四岁的少年楚承已经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行为有所悔悟，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个叫张子卿的女孩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
　　楚承想做点什么吸引张子卿的注意，或者说转变他们之间这么互相伤害的关系局面，但哄女孩毫无经验可谈的楚承，终于在一次次弄巧成拙之后，彻底成为了张子卿最厌恶的对象。
　　楚承十六岁时他家要给他安排亲事，第一首选的对象就是张子卿。两家关系好，这俩孩子是双方家长看着长大的，张子卿自小就活泼开朗又乖巧懂礼，最得长辈们喜爱，尤其是楚承的母亲恨不能把她当成亲闺女疼爱。楚承自然是乐意的，相比不知姓甚名谁的陌生人，他当然更属意自己内心偷偷有点喜爱的张子卿。
　　张子卿那时不过十四岁还未及笄，双方长辈都算默认了，只是还没放上明面来谈。一来，张子卿年纪还小，她师娘对她异常宠爱，不舍得她早早许了人家；二来，张子卿毕竟是收养而来，她的父母均在，虽常年对她不闻不问，到底是生身父母，总要知会商量一下为好；三来，也是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意思，最好两情相悦以后才好和和美美过日子，便想让他们好好相处培养感情。哪知这一相处，闹得更是不可开交。
　　张子卿算是情窦初开，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但至少当下对楚承是没有喜欢的，只有嫌弃和厌恶。楚承却以为大局已定胜券在握，心里直接把张子卿定义为“楚家媳妇”，于是对张子卿的言行便更加亲昵挑逗。一个是自以为是的少年，一个是毫不喜欢的少女，可想而知楚承在张子卿心中的形象有多差。
　　直到张子卿及笄当日，楚承终于犯下了张子卿忍无可忍的错。楚承其实也算得上是君子，至少对外人他从来都是彬彬有礼，可在他眼里张子卿不是外人，那是他此生的妻子，自小混迹江湖的他在思想上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和礼仪观念，只知道张子卿及笄了，那就是自己楚家的女人。
　　张子卿的及笄礼办得极其隆重，虽然她师父归隐了，但在江湖上的威望极高，何况还有位江湖第一的澈云公子作为兄长，来祝贺观礼的江湖高人名门望族众多，自然也有多年交好的楚家。及笄礼隆重且繁琐，热热闹闹一整天好不容易闲下来，张子卿卸去了沉重的首饰和礼服，换了轻薄的衣裙在水榭花亭中赏月。
　　张子卿享受着美好的月色，因为早起和一天的疲惫微微有些困意，只是她还不想回屋去睡，因为今天是她生命中意义重大的一天，师娘说从今天起她将开始新的人生旅程，去寻找和追求自己的幸福。幸福吗？是什么样子呢？
　　张子卿不自觉地嘴角微扬，仰头靠在水榭花亭的长椅里闭目养神，风吹起她从长椅边缘垂落的裙摆，整个人映照着莹莹的月光，飘飘欲仙美如画。楚承喝了点酒，不算多但也不少，因为楚家与杏芳坞的交情非比寻常，便邀楚家留宿几天再回苏州，顺便可以商议两个孩子的婚事。楚承自小没少在杏芳坞玩闹，对各个院落熟悉得很，便自己出来散步醒酒，却没想到在水榭花亭看到了那个月光下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