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一季》半夙浅然

196、盐之道（十八）

　　少女发间的清香还带着湿润的水汽，肆意地钻入秦祐桓的鼻尖，他觉得鼻尖有点微痒，忍不住又深吸了几口气。张子卿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秦祐桓的大手穿过发梢温柔搓揉，他擦得极其温柔，认真的眼神和轻缓的动作似乎是在擦拭世上最精美的珍宝。
　　“好了，再过一会就干了，这天气虽然不算太冷，还是容易着凉。”秦祐桓说着将手中已经湿掉的布巾叠好放在一边，坐回自己的位置微笑着说。张子卿的面颊早就绯红一片，他从未在师父和兄长之外的其他男子面前表现过这样一面，一时间脑袋里只剩呆懵懵的羞涩，连之前为了什么生气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张子卿这么红着脸发呆的样子甚是可爱，秦祐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毛毛的小脑袋：“卿卿，我来向你道歉，我没有骗你，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慢慢给你说。”张子卿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缩回脑袋故作高冷地寒声说：“你就坐那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秦祐桓觉得这样的张子卿有趣极了，想笑又怕更惹佳人嗔怒，只好掩唇轻咳了一下说：“我再次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秦，在家中排行老三，你可叫我秦三。因上面两位兄长夭折，是现在家中长子，为继承家业得父亲授命到江南来整治一些产业……”
　　“你若没什么诚意要继续骗我，便不必说了！”张子卿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可以听出是真正的骨子里散发的疏离和冷漠。秦祐桓叹了一口气：“卿卿，听我说完好吗？”见张子卿虽然依旧带着冷然的情绪但并未有异议，便接着说，“卿卿抱歉，之前并没有向你说明，我来整治的产业事关国家社稷。”张子卿听至此处眼神微凛，突然带着戒备的神色看向秦祐桓。
　　秦祐桓对张子卿情绪的变化极其敏感，虽不知她的情绪因何而变，但说话却更小心翼翼起来，怕触了她的禁忌：“卿卿，我来自京城，我的家族在京城中非常——位高权重，如无意外我将接替我父亲的位置与责任，为国家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然，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就是那个意外。我和弟弟都是庶出，我是放在嫡母名下养大又占着长位，按理是该我继承家业，可是父亲最信任宠爱的贵妾容不下我，想要扶植我的弟弟。普通家族中争位夺权一着不慎都是你死我活，何况我这样位高权重的家族？输，就是死。我不怕死，可我放不下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的嫡母和祖母，我怕她们因我受罪，我只能去拼去争……”
　　秦祐桓慢慢说着，虽然这些都已经听过了一遍，可是今日再听来，似乎从这个少年的字里行间听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苍凉和悲怆，张子卿不想信他，又不得不说服自己信他。
　　“浙江按察使杨继宗大人是我父亲的下属，也是我培养的亲信，这次到江南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配合杨大人处理私盐的事，所以你昨晚会看到我……”秦祐桓想接着解释，可又觉得以卿卿之聪慧再说下去就要暴露身份了，或许现在已经有所暴露了，他不知她会不会因为身份而远离，他不敢赌这样的可能。
　　“好了，不必说了！”正在秦祐桓踌躇难言之际，张子卿突然出声打断道：“不用再解释，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对我说的，只有隐藏，没有欺骗？”秦祐桓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无比郑重地回答：“是！因为一些缘故，我的事情无法毫无保留对你完全说明，但我可以保证，我向你说的话，绝对没有刻意欺骗！”听到这里，张子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恢复了以往笑盈盈的模样，挠了挠有点散乱的长发说道：“秦三，我的头发好像还在滴水，湿湿的真不舒服，给我擦干！”说着将刚被秦祐桓叠好的布巾随手丢给他。
　　秦祐桓知她已有决断心下大宽，拿着布巾起身微笑立于她背后，将她柔软湿润的秀发放于布巾中温柔仔细地擦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