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制杖[快穿]》千佾

8、虚实八

　　昏暗的床头灯照在秦楚脸上，将那张清秀的脸打上一层模糊昏黄的光，而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宛如绝望的深渊，将青年的脸映衬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木偶，完美，却毫无声息。

　　宋湛被自己心下的想法吓了一条，忙靠近青年，下意识地伸出手探了探青年的呼吸。下一刻，他的动作顿住了，心下有些好笑，就算秦楚还有呼吸，他也压根感受不到。宋湛低头看了一眼青年精致乖巧的面容，忍不住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接着把自己放平，躺在他身边，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看青年的侧脸。

　　半晌，他忽然叹了口气。
　　“阿楚，我还是很不甘心……”
　　“我想像那个男人一样，亲手触碰你，抚摸你，而不是现在这样，即便围在你的身边，你也没办法感知到我。更不是无能为力地站在一边，看着那男人对你心怀不轨占你便宜……”
　　“但是我又想，我已经死了，有什么资格嫉妒那个男人呢？至少他能够在你身边照顾你，而我也只能够站在一边，毫无道理地吃醋发火罢了……”

　　宋湛自觉心头一片无奈，心脏钝钝地痛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青年扇子一般的睫毛颤了颤。
　　接着，秦楚慢慢闭上了眼，双手放在胸前，做出祷告一般的姿势。秦楚的睡姿规规矩矩，几乎算得上刻板，原本清丽隽秀的面庞在昏暗的床头灯照射下隐隐泛着莹白的光，仿佛一个虔诚又圣洁的教徒在做祈祷，让人不忍打扰。

　　静静地看着青年入睡，宋湛再次在青年额头印下一个吻，接着飞出了卧室。

　　鬼魂状态的他根本不用睡觉，这将近十个小时的时间内，他正好可以验证一些猜测，也可以找那两只鬼了解一下情况——比如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对秦楚怀有这么大的恨意，以至于在他进门的瞬间就尖叫着朝他身上攻击过去。

　　宋湛先试着离开这栋房子。他能从厕所那块地方出来，原因似乎在秦楚身上，或者说，是秦楚带着他出了那个无形的牢房。宋湛的脑中有一个猜测，而这个猜测在他离开房子五十米后便再次碰到一堵无形的墙得到了证实。

　　等他回到房子的时候，男鬼依旧躲在厨房柜子，那女鬼却已经不在窗台上。宋湛脸色一变，立刻去了秦楚卧室，果然见那女鬼站在青年的床头，一张消瘦惨白的脸狰狞而扭曲，一双手的指甲眨眼间变得尖利细长，狠狠地往躺在床上的青年脖子上割去。

　　宋湛胸中猛地窜出一股怒火，身形一闪就到了女鬼身前，一把抓住她那只手，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一扭，把她的手腕扭得变形。

　　“啊——”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
　　尖叫声入耳，宋湛下意识地就往床上躺着的青年脸上看去，发现他依旧面色安详，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一刻他脑中闪过的念头是担心这声音把青年给惊醒。

　　下一秒，青年翻了个身，似乎睡得迷糊了，慢慢把身子蜷缩起来，半张脸随着他翻身的动作埋到了被子下面，只剩下白皙得如同瓷玉的额头。

　　放下心后，宋湛再次飞到女鬼身前，就这么贴着她，一只手死死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鬼在自己靠近的时候都痛苦地尖叫，但是他不介意用这种方法作为对这女鬼刚才所作所为的惩罚。

　　如此近的距离下，宋湛才发现，这个面容消瘦，头发蓬乱，两颊只剩下骨头的女人似乎并不大，看样子也就三十的年纪，身上松松垮垮挂着一件白色的丝质连衣裙，与她只剩一副枯骨的形象极为不搭，仿佛是一个贫穷丑陋的女人偷穿了贵妇昂贵华美的礼服。

　　此刻她双眼惊恐地大睁着，眼中却是一片混沌，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尖叫，完全是受伤的野兽徒劳哀鸣的模样。

　　宋湛脑中闪过那几起凶杀案的资料。犯下这一系列案子的凶手很有组织，手法干净利落，事后处理也干干净净。但现在所找到的所有尸体，都是他手法进化之后的成果，方队不止一次怀疑过，在那些受害人之前，或许还有其他没被他们发现的受害者。激情杀人也好，过失杀人也好，在那个凶手身上所展现出来的越来越娴熟的杀人手法最终都逆向指明了一个最开始的问题，也即导致凶手杀人的刺激原因，以及，第一位受害者。

　　联想到那男鬼的身份，以及那男鬼对着青年同样憎恨入骨的模样，宋湛不得不怀疑，这或许是另一个受害者。

　　但是这两个鬼对秦楚的恨意到底如何解释，宋湛却始终不清楚，或者说，他拒绝用那个显而易见的思路去导向唯一的结局。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杀死自己的人不是秦楚。
　　视线再次落到厨房的方向，宋湛心中一动。

　　他刚醒来的时候被困在厕所，无法离开那周围一定的范围，而这两个鬼也被困在这间房里，一个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两个鬼是在这里死去的，另一个，则是这两个鬼跟他一样，都是被秦楚带过来的。
　　但秦楚为什么能够将他从城中公园的厕所带过来？

　　质问那个男鬼有没有看到杀他的人或者他到底死在哪里已经不可能得到答案，宋湛直接在房子里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若两人确实死在这里，总能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这栋房子的结构很简单，上下两层，二楼上面还有一个阁楼，下面主屋左边则是一个车库，里面放着一辆车，但车身上早已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宋湛在阁楼和车库看了看，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直到他从房子最角落路过，蓦然感受到后背窜上的一股凉意。

　　他作为鬼魂以来从没有感受到的凉意，那几乎是出自他灵魂深处本能的恐惧和抗拒。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这栋房子里有这种情绪。

　　循着感觉望过去，宋湛看见了一道镶嵌在墙上的门。宋湛一步步朝那门走近，越靠近越加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战栗，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想要尖叫，想要从这个地方逃离，身体也开始叫嚣着疼痛，犹如一把烈火在自己全身各处灼烧着。
　　宋湛忽然明白了房子里那两个鬼被自己靠近时候的感觉。

　　宋湛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想要打开那扇门，但无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抵抗着他的触碰，而他的手越靠近门把手，手就越加灼烧般疼痛，痛到完全无法再靠近一毫米。
　　最终他还是没能打开那扇门。

　　宋湛抿了抿唇，双眼沉了下来，回过头强硬地把那两只鬼捉过来，狠狠往那扇门上扔过去。奇异的是，女鬼顺利穿过那扇门进去了，而男鬼则发出一声比自己捉住他的时刻更加凄惨的嚎叫，一下子窜到了天花板上，瑟瑟发抖躲在天花板的角落，口中不断呜咽着。

　　第二天，雨依旧在下着。
　　秦楚吃完早饭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被按响了。

　　刘敬云带着身后一队人马走进了房子。他依旧穿着前两天的衣服，外面的风衣被雨水洗了一遍，又自然吹干，变得皱巴巴一片。而他本人也胡子拉碴，眼下青黑，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抬手将手中的搜查令展示给秦楚看，接着侧着脸朝身后众人点了点头，一众人马拎着各种各样的箱子往房子的各个角落走去。

　　“抱歉，需要耽误你一点时间了。”
　　刘敬云想要向秦楚咨询昨晚宋湛的状况，翻着手中的笔记本朝他问道：“请问昨晚宋湛是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秦楚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到这句问话。
　　三秒后，他动了动眼珠，将视线转向刘敬云，缓缓从口中吐出三个字：“七点半。”
　　刘敬云低下头，拿笔在本子上记了一下，接着问道：“昨天他在你这里做了些什么事情？”

　　“老刘——”不远处，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忽然朝这边叫了一声，刘敬云“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本子，边往那边走去边问道：“怎么了？”

　　中年男人守在那扇门边，神色复杂地说道：“你自己下去看看吧……”
　　刘敬云神色一凛，二话不说穿过那扇门，捂着鼻子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了下去。

　　宋湛原本一直浮在青年身后，此刻听到这句话，顿时感受到不对劲，快速来到刘敬云身边，想要跟着他下去，但再次被内心无限放大的恐惧和灼烧感给挡住了。

　　沿着那条狭窄的楼梯看下去，他依稀能够看到下面昏黄的灯光，以及那一级一级的阶梯。
　　看着这些阶梯，宋湛蓦地在心底升起一种错觉——从他的角度看去，这些一直往下延伸着的阶梯，最终抵达的终点仿佛是……地狱。

　　三分钟后，刘敬云一双眼睛通红，整张脸都扭曲着快步走了上来，踉跄地在始终面无表情，静静待在原地的青年眼前站定，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微微颤抖着，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宋湛心下忽然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刘敬云猛地挥起拳头，重重地往青年脸上砸去——

　　“老刘！”一旁的中年男人大喊一声，从后面抱住了刘敬云，提高了声音喝斥道，“冷静点！”

　　刘敬云挥动着双手，挣扎着想要从中年男人的怀中出来，口中大声喊道：“我怎么冷静？！告诉我我怎么冷静！”四十多岁的男人狠狠地闭上眼，两行眼泪汹涌而出，沿着他的脸颊滚落，声音绝望而嘶哑，“他杀了宋湛啊！老张，他杀了宋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