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无尽的思念》秋逝若然

9、（八）孤独的心

　　梦罗克毕竟是个小城镇。我们回到旅馆中，原本亮堂的大厅也只是开了几盏灯，桌前只有寥寥无几的喝酒解闷之人，服务生也在收拾着东西，关上被风吹得“吱吱”作响的正门，好像不再接客的样子。
　　“请问……我记得以前的梦罗克不该是这样的啊！晚上应该会有很多人出来纳凉的啊！发生什么事了吗？”哥哥走到柜台前，一边向掌柜的中年人订房间给瞬翼和落雪住，一边打听着这儿的情况。
　　那个中年人过了好一会儿再说：“已经没有空房了，不嫌弃的话就在大厅里睡一晚吧！可是，看你的朋友伤得不轻，还是挤在一个房间里休息一晚为好！”
　　哥哥回头望了瞬翼一眼点了点头。
　　“年轻人……”掌柜的欲语又止，先是睹了睹哥哥，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不想和你们这些旅人多说些什么的，可是我也看得出你手中的法杖也并非平凡之物，想必你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那便……好言相劝你几句吧！”
　　“什么？”
　　掌柜的示意哥哥先坐下。哥哥坐下后，掌柜的便问：“你是多久前来的这里啊？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是不会记着这些的。”
　　“您是什么意思？”哥哥意识到这里面定有内情，便用起了“您”字称呼中年人，因为他，想必会知道很多事情。
　　“你所说的梦罗克……”掌柜的从腰间拿出一个护身符，来回摩挲着，继续说道，“那大概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我怔了怔，十多年以前我才多大？而哥哥在那时候已经来过这儿了……
　　“梦罗克西北面的金字塔内有许多强大的魔物。他们只是在黑夜活动。不，是在黑夜会走出金字塔袭击人类。而白天便会隐居在金字塔深处，要想找出它们的首领更是难上加难。而在背后作祟，使得普通得不死系魔物胆敢进城的强大魔物，就是——法老王！法老王的力量令人生畏，是这里的普通居民所无法降服的，所以我们便一直不敢在夜间到处乱走，家家闭紧门窗，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哥哥忽然打断了掌柜的话：“那为何在十几年之前的梦罗克却全然不必担心晚上的危险呢？”
　　“你先别着急啊！这是我正要说的。”中年人停顿了一下，“法老王其实并不会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若是它死一次，将会在一年后的祭日重生。而在那之前……这里的刺客贵族一直担负着消除法老王以及其他会威胁到这里人们生命的魔物。可是，那个家族早已在十几年之前荡然无存，据传言说的话，是无人幸免于那场家族战争中了……而这个护身符，是当年所留下的。那时的我当过他们的情报员，所以便有了这个东西。每个护身符上都附着有一个具有灵力的刺客的部分灵力，那些都是未来有资质成为心灵震波型的十字刺客，若是那个刺客死了，护身符上的灵力也会随之消失，如果传闻是真的，想必这个护身符也早已无力阻挡魔物的攻击了吧！”掌柜的说完，低头沉默了。
　　哥哥皱了皱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良久，抬头向那个护身符看去，“夜……若……”哥哥读着护身符上的字。
　　“是的。”掌柜的顿了顿，说道，“那就是八大贵族之一，具有强大战斗力与权势的——‘夜若’家族！”
　　我感觉哥哥的眼睛刹那睁大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夜若么？好像略有所闻，可不可以……把这个护身符借我两天？”哥哥淡淡地说着。
　　“呵，都说他们已被灭门……拿去吧！我也不需要这个东西了，而且，它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守护我的灵力了吧！”他松手把护身符递给了哥哥。
　　哥哥接过它便说了声“谢谢”。“秋水，带他们去你和玉衡的房间吧！如果玉衡还有精神的话，就早些帮他们治疗。我也回房间休息了。”哥哥说着先上了楼。
　　握在手中的护身符仿佛隐约闪着幽紫的光芒……

　　“那个……落雪。你们有被城西北的魔物攻击过吗？”窗子微微打开着，柔和的月光洒进屋子，笼罩在瞬翼、落雪和我的身上。瞬昏迷者靠在墙角，我已经把他擦干了手臂上的血。然后，我实在不愿忍受这般寂静，便随便新手抓了个话题。
　　“嗯，当然。经常的事……落雪似乎变得比先前安静了许多。
　　“是吗？”我拧干了毛巾，说着，“那岂不是一直很危险？”
　　“不啊！”落雪望了望昏睡的瞬翼，欣慰地笑道，“我有瞬哥哥会保护我啊！有时我们还会主动去金字塔弄点收藏品卖给街头商人。虽然日子过得很苦，但我觉得很快乐。因为，我有哥在……”
　　“呵呵，落雪一定很幸福吧！”我又问，“你几岁了？可以告诉我么？”
　　“嗯……15吧！没有人会帮我去记这些。”
　　“那瞬翼呢？”
　　“应该是16吧！我都会记着瞬哥哥的生日……”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寂静得简直令人害怕。我用毛巾轻轻擦拭着瞬的额头，以及他沾着血渍的发丝。瞬的呼吸很轻，从他的身上我总会感觉到一股不言而喻的奇特气息，让我情不自禁地又注视起他来。呵，连睡觉的时候都是那么帅气！我默默地想着。
　　忽然，一声轻微的呻吟声……
　　“我睡了多久？”瞬微微睁开双眼，伸手移开了我拿着毛巾的手。
　　“哥，你终于醒了！现在都快午夜了！”见瞬醒来，落雪马上精神了起来。
　　“呃……”他没有转头，只是瞟了我一眼，用很低的声音说着，“谢了……”
　　风吹起了窗帘，扬起落雪飘逸的长发。瞬的刘海随风摆动，帅得令人迷醉。此时，整个世界是多么寂静，而我是多么想令它永远停滞在这个瞬间……
　　“瞬，你头发上还有血。”良久，我说道。
　　他并没有拒绝，只是又撇过头，似乎不想让我简单地能帮他擦拭血迹。“别那么叫我。”他用一种略带严厉的口气说。
　　我只有点头，好像没有其他选择余地。“那个，瞬翼，为什么你们会被那些流氓围攻？他们实在太可恶了！”
　　“哼……这原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瞬翼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倒是落雪那丫头忽然嚷了起来：“因为他们嫉妒我哥哥呗！我哥资质比他们高，很多刺客都嫉妒得不得了啊，所以借流氓之手想赶走我哥哥！”
　　“闭嘴！”又是一样的语气。我忽然间真的有点同情落雪，像她那样的急性子一天里不知要被瞬叫多少个“闭嘴”。
　　“那……你以后要成为什么职业？”我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刺客。”
　　“为什么？”我的脑中第一个浮现出的想法就是伊银哥哥对刺客那莫名的偏见。当然，还有玉衡……
　　“需要为什么吗？你的话好像也蛮多的……”
　　不可以吗？默想却不敢说出来。又是三个人的沉默，所幸这次时间并不是很长。
　　“谁啊……秋，你回来了？”熟睡的玉衡从梦中醒来并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我和哥哥带回来伤员，要麻烦玉衡了！”
　　“哈，不要紧！这是服事应该做的嘛！包在我身上。”玉衡下了床，来到我们身边，“是个可爱的弓箭手呢！还有个是……盗贼啊！好像盗贼伤得不轻啊！”
　　“嗯。”我应道。
　　“又是个话多的女孩吗？我最怕吵了……”瞬望着玉衡，玉衡听了上下打量着瞬。“我有哪儿那么吸引你吗？”瞬的口气似乎在开玩笑。
　　“没！”玉衡又凑近了一点，斩钉截铁地回答他。
　　“对不起，我不喜欢别人这么看着我……”
　　“哈！拽什么？”玉衡忽然愣了下，低下了头……“用这种口气讲话，你以后是要成为刺客吗？”
　　“是。”瞬也很爽快地回答了玉衡，“有意见吗？”
　　“不，那是你的自由……不过，你是个好人吗？刺客全部都是杀人狂……”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玉衡的双眸，教人看不透她讲这话的用意。
　　“杀人？目前还没有尝试过。”
　　“呵，算了。看秋对你特别有好感嘛！就姑且饶你一命！只希望你以后别被我抓到杀人的把柄！否则对你不客气！”
　　“好感？杀人的把柄？你在说什么啊？”瞬微皱起眉头。
　　“不，没什么。对你有好感，只是秋留给我的感觉，而刺客爱好杀人的恶习是很难改变的吧！”说着，分别给他们俩放了一个治愈术，便又爬上了床将被子蒙起了头。
　　玉衡……我心中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是什么？此时的我还不得而知……
　　一早，睁开眼睛，却发现房里只剩下我一人了，玉衡的床上，被子已经被整齐地折叠起来，而我也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是啊，睡着之前的我应该是与瞬翼和落雪一起坐在地上的吧！是谁……将我抱到床上来的？
　　身上的被子暖暖的，让我不愿爬起来。可是，看见窗外太阳已当空照着，我想时候也不早了，硬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瞬……下了床，我赫然发现地上遗留着一团纱布，一看便知道是哪个爱逞强的家伙硬是不顾自己的伤而执意扔下的。没事了吗？我想着，也一边走向楼下的大厅。
　　“哥，早上好！”第一眼先看见的不容置疑是伊银哥哥。
　　餐桌边的人很少，只有落雪和哥哥，落雪这丫头甚至有些不乐意与哥哥同坐一桌，竟不时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瞟着哥哥。
　　“嗨！落雪。”有些别扭地打了声招呼，我是觉得我们应该可以成为伙伴的吧！“那个……其他人呢？”我不知这是在问谁，哥哥？还是落雪？瞬翼不在，亦涟姐和玉衡也不在……
　　“亦涟有身孕在身，让她多休息会儿。”哥哥说道。
　　听到亦涟姐姐有着身孕的事，我似乎并不惊讶。原本，在哥哥心中，就是亦涟来的重要得多吧！呵呵，我算什么呢……可我倒是奇怪玉衡怎么不在。是在在意瞬翼的事么？那瞬翼他去哪儿了呢？连伤都没好的家伙。“落雪……你看见昨晚帮你疗伤的那个女孩了吗？”我问。
　　“没。”
　　“那……你哥哥呢？”我顺势试探着。
　　“不知道。他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吧！”是因为伊银哥哥在的关系吗？落雪现在在我面前的样子不再是先前刁蛮任性的丫头了，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
　　“哦，是这样啊！”我不知说什么好，也就默不作声了。气氛总让我感觉很不自然，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知道收拾了饭局，我顿时感到特别轻松……
　　“秋水，今天好好养神，明晚带你去金字塔门口转转，我和亦涟姐去里面看看情况。”哥哥说完，转身离开了……嗯，也好，我必须变强……

　　哪里都找不着瞬的身影，我也不知为何自己心里会有很莫名的着急与担心。有必要这样吗？他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只是有些担心他的伤……
　　太阳烤着大地，地面有些沸腾般的火热，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水正从额头上淌下来。瞬就这般静静地坐在旅馆后院的围栏上，两手撑着围栏像是在想什么事。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其中还惨着丝丝猩红。微风拂过，前额帅气的刘海也轻轻地随风摆动。连风都是热的，我远远地站着，眼前的事物甚至有些变得模糊起来。
　　“谁！？”一不留神，我的脚撞上了身边的的金属楼梯，发出了“叮咣”的响声。瞬翼闻声立马跳下围栏，警觉地抽出腰间的匕首，——那想必已成为一种习惯，为了不被人欺辱，为了不让身边的妹妹受伤害而养成的习惯……
　　“是我，瞬……”我顾不得脚上的疼痛，有些害怕地从墙角走出来，慢慢接近这个冷漠的少年。
　　他的眼神忽然变软了，甚至可以说有点温柔。“你到这里来干嘛？找我有事？”他重新坐上围栏又督了我一眼继续道，“还有……我说了我跟你不熟，不要这么叫我。”说完，他又撇过头去了。
　　“嗯……对不起。”我有些尴尬。是啊，我来这里干嘛的？真的事来找他的？不不不！只是偶尔路过的吧！我胡乱地想着，方才只是为自己为何来此地而困惑，而此刻却在不解自己对自己的欺骗了。
　　良久，无一人开口，只听见树叶“沙沙”的摆动声。这种气氛令我觉得十分不自在，终于，我主动打破僵局，递上了手帕。
　　“嗯？”他愣了愣。少年明亮的眸子真的特别好看。
　　“擦一擦吧！你额上的血又要渗出来了。不要紧么？手臂上的纱布也印出血了呢！”
　　少年先是没有吭声，他接过手帕擦了擦受伤的地方。又是过了很久，几度欲语又止的样子。“已经没事了。这样的伤我早就习惯了。”瞬翼终于向我开了口，“呵，毕竟那些废物不敢真的杀人，小小流氓罢了……”
　　我怔了怔。从他的口中，我听见些许骄傲，那眸子直视前方，不敢在任何人面前示弱。“那瞬翼你……成为了刺客之后会杀人吗？”我有些莫名的不安。我想听到的是“不”。
　　“哼，这和你有关吗？”他轻声笑了笑，却是这么回答我的。
　　“对不起，我不问了……”
　　少年转头正视我问道：“为什么突然道歉？”
　　“不，没什么。”他从来没有这么正眼看过我，现在即使郑重地看了我，我也不曾知晓该如何真正去了解他。或许他本就是个不愿让人靠近的家伙，也或许他根本没有想过认识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
　　“我，我叫秋水。如果可以，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好么？”我想了想，笑着说道。
　　瞬又转头看向蔚蓝的天际，微风徐徐。而我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瞬，那侧脸的轮廓是多么精致，那不羁的双眸是多么令我迷醉……双眸中蕴含着淡淡的孤独，浅浅的寂寞，让我无法抓透他的内心。
　　或许，等到他的伤好了，他和落雪就会与我们分别，或是冷冷地向我们道一声告别，或是不辞而别。此刻，我无法想象他离开的场景，因为我希望他和落雪能与我们结伴而行。哥哥曾经说过，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强者，我突然期望，瞬翼他能做我生命中的强者，我想要是他的话，一定能保护我吧！我自私地想着。
　　“喂。”他突然叫了一声。用眼角瞟了我一下，我迅速地低头……一是因为害怕与他的双眼对视，二是……他没有叫我名字。
　　“你根本就无法理解，没有亲人陪伴的日子……”我小心地瞟过去，此时的他脸上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仿若一个需要关爱的孩子一般。
　　“可是，可是你有落雪啊！”我有点想安慰他，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微笑。“我明白。”他还是淡淡地说着，“她感到幸福，而我却觉得很累，觉得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如果我哪天站不起来了，我就只有选择离去……”
　　怎么会？我惊讶地摇摇头对瞬有点大声地嚷着：“你错了，瞬翼！你觉得落雪是你的累赘吗？你觉得你仅仅是个奉献者吗？错了，你大错特错了！”喊完，我的眼角竟然溢出了一点泪水，或许，那是太激动而产生的吧！
　　他的样子像是怔了怔。“呵，谢谢……”他轻声地，平静地说着，“我明白，她不该是个累赘，当我决定带上她一起的时候，我就应该担负起这个责任，我知道，可是我还是觉得累……”瞬的眼神变得出乎意料地温柔。
　　“呐，瞬……”我有点害怕，但是仍然想这么称呼他，“如果，你感受到落雪其实是很爱你的话，你就不会觉得累了吧！比如，我坚信，我对伊银哥哥的爱不会使他感到吃力吧？”
　　又是一阵清风，瞬抬起了头呆呆地看着前面青绿的树林。“是这样吗？或许，我们本就不太一样……”说完，他跳下围栏像旅馆的方向走去。
　　“瞬，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如果有，我道歉……”我说着不安地紧握放在胸前的手。
　　闻声，止步，他侧着头，并没有完全看向我。“不，你没有错，或许，是我无法理解你所谓的爱……不过还要谢谢你！”
　　“不，不用谢，瞬只要和落雪在一起面对困难，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总有一点吗？哼，我明白了……”再次迈开双腿，在旅馆后花园的门前停下。转动把手，铁门打开了。正当我觉得瞬会就这么离开，而我想在这里吹吹风的时候，瞬回头了。他温柔地看着我说道，“头有点痛，可以帮我包扎下伤口吗？”
　　听他这么说着，我马上露出笑颜。“嗯，当然！”
　　我知道瞬的内心现在是孤独的，但我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内心冰冷、无情的人，相反，我隐约间感受到，从现在起我知道该如何了解他了，而他，终究会变回应有的自我。真的，我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