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杂想》轮回星空

13、奎木狼篇

　　星盘移位，天下祸起。
　　千百年来，人们普遍相信天上星辰昭示着未来命运，历代以来，王公贵族无一不建造观星台，以祈求预察天机。
　　所谓天有异象，必有大变。什么荧惑守心，紫薇斗星的，因其时而应验，不可不信。

　　(一)
　　天界 星宿台
　　“星司指示，参星西迁，奎星补位”
　　“奎星官，参星君临时奉命调往西方值守，这几日辛苦您执勤星宿台了。”
　　二十八星宿，四方七星君，一人值守十三日，听上去像是个清闲的工作，实际上繁杂得很。漫天星辰，明亮的，暗淡的，硕大的，微粒的，记录恒星运行轨迹，适时调控星域布局，有时星司领导临时接到命令，提前或延后呈现星象异动，或是突然被下令立即更改星辰原先走势，而这如何布控，计算得当，是星宿官的工作。辽阔宏大的星域，互相缠绕的星轨，既要让下界占星者感到星辰运行速度，轨迹偏离并不突兀，又要让星星按时准点出现在上级领导希望出现的位置上，这都需要耗费太多神力与灵思，各星宿官每日只盼望星司领导们能安安稳稳，不要突发奇想就好。期盼着熬过十三日的折磨，好生休养。
　　奎木狼被突然传旨加班，心里虽暗自叹气，嘴上却只能恭维道，仙师客气了。
　　好在这几日人间正值太平盛世，星辰运行按部就班即可，每日记录，微控调整一些漂浮离轨的小星星对于有着数千年工作经验的奎木狼来说，并不算太难，只是这时时把控，刻刻不容缓的工作状态实在太费精神力了，劳累而无趣，苦闷而无奈，聚精会神，不可有半点游思。

　　“亢星君，角星君，你们说，咱这工作当真对于下界影响颇深吗?”
　　熬过了二十六日的值守，奎木狼约上几位星君，一同饮酒。
　　“奎星君有何见教?”
　　饮酒之时，吐槽工作，这是千百年来打工人的必然话题，见怪不怪，亢金龙也好奇，他想说什么。
　　“实不相瞒，小弟我前些年就开始趁着休假时日到星司档案阁翻阅古今星辰变动记录，对比了商周大战，秦扫六合，至今文景治世的星象记录，发现好像这星象与凡间所显现的丰年，灾祸并非一一对应，甚至能对应上的只有瘟疫之时，战乱之年······”
　　“奎星君慎言啊···”奎木狼本想继续讲述自己这两年的研判发现，可面前亢，角二人已惊恐不已，连忙急上前来捂住了他的嘴，“可不敢妄言啊，奎兄，星象乃天命昭示，是极其重要的战略部署，懂吗?”
　　听闻“战略”二字，又见二人慌张神情，奎木狼平静示意不再言语。
　　“诚然，天象只是预兆，事在人为，可若非天生异象，凡人哪有信念以坚其意志?若不泄露天机，凡人如何懂得把控时机，趁势而为?”
　　其实，奎木狼知道，这句话有真有假，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临时起意，揭竿而起之时，何人观星，辛劳农家成就丰年，只知耕种，又哪懂星象。
　　但好似大家都懂又都不懂，毕竟这是上方的战略，治于民，也治于天。

　　“好了，好了，就当玩笑话，对了，你们觉得这次参君西迁，是临时受命还是因为别的?”
　　奎木狼知道自己刚刚大概是说了不能说的，于是生硬的想转移话题。
　　“参商不相见，或许坊间谣传不一定是假。”
　　“可不敢瞎说，商君刚升任不久，别那么喜欢嚼舌根的，大老爷们的，传出去，都不好看。”
　　“饮酒谈资罢了，那么认真干嘛，工作什么的够苦闷了，环境什么的够沉闷了，还不能过过嘴瘾了?”
　　“天蓬揽月入怀被贬下界，其中事由你们可都清楚，还不警醒吗?”
　　当年天河元帅偶遇月宫仙子，一时闲聊几句，谁料竟被谣传两人幽会已久，可见这天宫有心之人颇多。
　　“诶，也是，怪我，算了，喝酒，这可是珍藏佳品啊”
　　“对对对，来，干杯”

　　“奎星君啊，正好话聊到这，别怪为兄多言，你与那披香殿的花神女侍，也稍微注意着些，还是那句话，提防小人。”
　　“知道，知道，那不过是友谊嘛，偶尔去闲逛一番，赏美景，闻花香，而已。”
　　奎木狼说着说着，声音逐渐降低，其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些许不妥，百花香，美人香，风景秀美，美人相伴，都无需他人诽谤，自己都感到有点那种想要醉卧温柔乡的感觉了，可说实话，已然沉沦，哪是自己能轻易摆脱出来的呢?

　　话至此处，不由浮想，恰逢醉意上涌，梦境与现实不分。
　　披香殿门前，她远远挥手，急匆匆跑上前来，笑意满满问道，
　　“诶，你看，这身衣裳好看吗?这上边的样式图案都是我亲自设计缝制的。”说着，转着圈展示着这锦绣霓裳。
　　或许是这 披香殿的花香太浓，奎木狼竟醉得想不出什么溢美之词，只傻笑说，嗯，是好看的。
　　“哼，敷衍。”她显得有些失落，又突然笑了，“算了，你这脑袋成天都是什么轨迹计算的，倒是想不出啥夸耀之词的。”
　　“诶，说好今日陪我赏花的，我最近新种了几株新品花苞，初绽放之赏可就献给你啦，走啦······”

　　“快看，我今日新得了个新奇的小玩意，给，借你赏玩一番，你可要好好珍惜哦，这小东西可宝贵着的呢。”
　　“你说，这次的百花赏，我的新品能出彩吗?哎呀，你看，这花株又没精打采的了，怎么办啊···”
　　花神女侍，在众人面前，是典雅端庄的尊者模样，而在奎木狼眼前，却只是个时而贪玩，时而忧愁的小丫头。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反差，接触时间长了，奎木狼猛然发觉，自己总是不经意的就会想起她，三五日不见就总想寻个由头去找她，就喜欢她那有些傻乎乎的天真模样，她的笑容，她的可爱。
　　其实，奎木狼也见过这花神女侍另一幅模样，她认真工作时的专注，教训其他仆从时的威严，与百花仙子们的交锋斡旋，可偏偏在自己面前，这姑娘就是个惹人怜爱的小丫头。

　　没办法，已然成了心心念念，就难以再摆脱了，不过倒也不算什么坏事，这闷得发慌的天宫，这繁杂无趣的工作，心里有了她，确实感到欢愉不少。

　　(二)
　　“听说了吗，披香殿失火了”
　　“嗯，好像说是什么香料库着火吧，失手打翻了烛火台而不自知，结果火势蔓延开来。”
　　“我倒是听闻，陛下最近准备派人做个稽核清查，这火来的，还真是时候，你们说呢?”
　　“星君大人，切勿妄言······”

　　“奎星君呢，今日不是该他值守吗，人呢?”
　　几日后，星宿台与披香殿皆流传开一句风言风语，奎木狼擅离职守，千里奔赴披香殿，只为问花神女侍一句，是否安好。
　　星宿台连忙辟谣说，当日值守星官并非奎星，披香殿众侍女亦缄口不言，可这句话却疯传开来，人尽皆知。

　　这日，星宿监察司来了人，悄悄传唤奎木狼进后厅面谈。
　　“就那么一丁点的事，还劳烦您亲自跑来…”
　　奎木狼上前奉茶，目光不时瞥一眼这位白发老者。
　　“一丁点儿？你知道星盘移位会对下界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是，作为星官，擅离职守是失职，但我若不去救火，花神仙子怕是…”
　　“你还有脸提，”原本端茶将饮的老者突然怒起，差点摔了茶杯，“披香殿失火，自有人会去处理妥当，用得着你千里奔赴？”
　　“师父…”这监察司的也不知是无心或有意，派遣的星司使者恰好是奎木狼的带训教官。
　　“哎，偏偏是这时候，天蓬的事刚过不久，严查严惩的风口上，单就擅离职守一条倒还好，为师本想着动用关系，使些手段替你遮掩，你倒好，跑去救火，搞得满披香殿皆为人证”
　　师父说着这话，越说越气。
　　“天蓬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你啊…”
　　师父背过身去，甩了甩手，沉默不语。
　　“不劳师父烦心，奎木狼一人做事一人当，火戮之刑而已，受得。贬下界去，与天河元帅结个伴，说不准就能结拜袍泽之谊了，快哉。”
　　“那你可想过她的下场吗？”
　　“她…如何会牵扯到她…”
　　“如何？星宿殿与披香殿相隔几何？镇守西方星盘的奎星官千里迢迢冲入火海拥抱花神女侍，致使星盘位移，陷万千黎民于战乱火海，你倒是说说看，众仙会如何联想？这与天蓬擅离天河揽月入怀是否太过相似？才几百年啊…”
　　奎木狼听言，狠狠的磕了一头，一拜再拜，“求师父指点”

　　宝象国边境，碗子山，波月洞。
　　“所以你带着她私逃下界?可这么久了天宫竟然没发现吗?”
　　妖怪抓了和尚师徒几人，并未捆绑，反倒邀请几人坐下听他讲故事。
　　“倒也不是，师父说，可以交易。”